周正龙华南虎事件(陕西周正龙华南虎事件)

华南虎是生活在中国南方一个虎种,又被称为中国虎。但它们已经濒临灭绝,野生个体最后一次出现在人类视野中还是在上世纪90年代。2000年,国家林业局联合世界自然基金会对野生华南虎进行了一次大规模调查,但却未发现任何踪迹,国外一些学者甚至认为,野生华南虎已经灭绝。

随着近些年中国生态环境不断改善,各种野生动物大量增加,国内野生动物保护机构仍在花大力气寻找野生华南虎的踪迹。如果能够找到野生华南虎,是生态恢复强有力的证据,也将极大地提高地方知名度,成为一大政绩。

陕西省镇坪县文彩村位于大巴山北麓,村民们世代靠山吃山。村里有一位叫周正龙的老农民,曾是一名枪法精准的猎人,对深山尤为熟悉。后来不能用枪了,他仍然时常上山,曾用一把藏刀杀死过一头野猪。

他也在山上寻找野生动物踪迹,尤其是华南虎。为此他还买了一台相机,希望能把自己找到的线索记录下来,作为野生华南虎仍然存活的证据。

2007年10月3日这天,周正龙像往常一样背着一袋饼干,别上自己的藏刀进山寻找野生动物。当他走到一个叫神州弯的地方时,意外地发现了老虎脚印,而且一个比一个新鲜。凭着自己多年打猎的经验,他很快分辨出老虎活动的方向。


沿着脚印往前寻找果然又有新发现,一条小溪边有一堆被吃剩的野猪骨头,这让周正龙异常兴奋。在继续往前寻找的途中,他又在厚厚的落叶中发现一个刚刚被老虎踩过的脚印。果然,他发现在远处山坡上的一个岩洞附近,卧着一团黄色的东西——那是一只老虎。

周正龙差点叫出声来,他既兴奋中又惊恐,赶忙趴到一块石头后面,拿出自己的数码相机,一边拍照,一边慢慢地向前爬。突然,他踩到一根干枯的树枝,发出“啪”的一声,惊动了老虎。老虎发出一声长啸,周正龙吓得连忙躲到石头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十几分钟后,他才鼓起勇气探出头看了一眼,老虎已不见踪影。他带着相机,一边做好标记,一边飞奔下山。随后,他冲洗出来的照片被紧急送往陕西省林业厅,由专家进行鉴定。一个官员看了底片以后,突然抱住周正龙,激动地说:“你终于拍到了,是真的。”

在此之前,陕西省林业厅已经花了10年时间寻找野生华南虎,却始终未见虎影。

12日,省林业厅举行了盛大的发布会,宣布“镇坪县发现野生华南虎”,并展示了农民周正龙拍摄的3张老虎照片,还向其颁发了2万元奖金。

彼时正是博客发展的黄金时期,也是自媒体流行的开端。这条消息就像一枚核弹,迅速引爆了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但对于“镇坪县发现野生华南虎”这一消息,网络上很快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支持者为之欢欣鼓舞,被称为“挺虎派”。质疑者认为,虽然近年来自然环境不断改善,但当地的生态尚不足以支持华南虎生存。而且,周正龙提供的老虎照片与周围自然环境不协调,疑似存在ps痕迹。质疑者被称为“打虎派”。


新闻发布会以后,周正龙一夜之间成为媒体的焦点,网友称之为“周老虎”。到周正龙家采访的媒体记者络绎不绝,他一天要接待十几家,连跑出租车的司机都到文彩村等客。

第一批记者来的时候周正龙非常热情,又是倒茶又是让座。当一波又一波记者赶来时,周正龙就闭口不谈采访的事情了,他捻了几下手指说道:“采访要给钱的,”一名记者拿出50元说:“意思一下怎么样?”周正龙有些不屑地说:“50你也拿得出手?”最后在场的记者每人拿了200,他才接受采访。

中国互联网上不乏各类人才,公开的3张照片被传到摄影论坛。有网友仔细比对之后发现,这三张照片的前景、背景、拍摄角度和距离都有明显差异,但老虎的所有细节——包括整体轮廓、眼睛、张嘴的大小、条纹都惊人的一致。

并且做成GIF动画以后,只有周围环境在变,老虎却纹丝不动。也就是说这是一只“死”老虎,或许是由人工手段修改合成。

为了消除网友们的质疑,周正龙带着一批记者上山,详细讲述了他发现老虎的经过,并展示了自己拍摄老虎的胶卷底片。加上有官方背书,他显得非常坚定,信誓旦旦地说:“如果老虎有假,把我头砍下来。”

按照常理来判断,一个普通的农民怎么可能有如此高超的PS技术,能把照片做得如此惟妙惟肖?况且还存在胶卷底片,如果要人为修改底片,需要极高的技术和成本。从周正龙本身的情况来看,显然不具备此种条件。

PS一说被否定,那么是否就说明老虎照片是真的呢?


很快又有网友提出,照片有可能是先打印出来的展板或画报,再拿到自然环境中拍出来的。还有网友做了实验,把打印出来的高清华南虎照片放在丛林当中拍出了非常逼真的老虎照片。

周正龙深陷争议之中,当地林业厅副厅长来到周正龙家慰问,他亲自给周点上一根香烟。副厅级官员给自己点烟,这是一个农民能吹一辈子的事情。他对周正龙表示了支持,他说:“周正龙的精神可贵,我们应该关心他,尊重他才是。”

这对于周正龙来说无异于是一剂强心针,坐在一旁的周正龙听到这句话感动得流下泪水,甚至当着领导的面立下了军令状。他说:“只要给我一杆枪和两发子弹,只要一个月时间,一定能打到一只老虎。”届时还要把老虎拉到天安门广场,让怀疑者无话可说。

尽管有地方强有力的支持,仍然没有打消网友的疑虑。

中科院研究员傅德志也参与进来,他是一个研究植物二十余年的权威科学家。与周正龙针锋相对,他也“敢以脑袋担保”照片有假。照片中,一片大绿叶几乎盖住了老虎的整个头部,大巴山北麓不可能有这样的阔叶林。并且老虎照片的鉴定时间非常短,过程不透明。

随后,国际野生动物组织也发表声明称:“照片中华南虎的反应不合常情”。世界权威科学杂志《科学》还刊出了那几张极具争议的华南虎照片,虽然没有对照片真假下定论,但这把华南虎照片事情推向国际,达到了一个新高潮。


4天之后,国家林业局派出了4位专家到当地就华南虎存在的真实性进行调查。

然而,就在此时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一位网友称,周正龙拍的老虎,与自家上一年买的老虎年画高度相似。经众网友比对之后,两只老虎姿态、神情、斑纹等细节几乎完全一致,只是颜色稍微不同。

由于年画是批量性生产,随后又有几个地方的网友爆出同样的年画,甚至义乌一家工厂也声称该年画由其生产。

这件事情还惊动了有“华人神探”之称的李昌钰,有人把周正龙拍的老虎和年画老虎寄给李昌钰,请他鉴定。李昌钰也得出周拍的老虎是假的的结论。因为老虎身上的斑纹跟人类的指纹一样,都有唯一特性。而周拍的老虎不仅斑纹跟年画上的一致,甚至连胡须都一致,这显然是同一只老虎。

随着争议越来越大,当地决定进行刑事调查。经过几个月的调查后作出结论:周正龙所拍的照片是用老虎画拍摄而成。

据周正龙交代,早在2006年他就为省华南虎调查队做向导。当时听队员说如果能拍到老虎的粪便、足迹等可以奖励数千至上万元。拍到活体野生华南虎照片甚至可以得到百万元奖励。而周正龙也因为向导工作出色,获得了荣誉证书和1000元奖金。

年画


如此高额的奖金对一贯贫穷的周正龙来说无疑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他因此产生了拍摄假老虎骗取钱财的想法。他找来一幅老虎画,沿着老虎图案边沿进行了折叠,用胶带粘牢,到山林里寻找合适的拍摄地点,拍摄了数十张老虎照片。

在华南虎事件发酵以后,他还用自制的木质虎爪模型,在丛林里制作了一系列“虎爪印”。这些工具最后都在周正龙家中找到了。

2008年11月17日,经法院审判,以诈骗罪和非法持有弹药罪判处周正龙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缓期三年执行。周正龙恢复了自由,但却仍不甘心,坚称自己看到了老虎,仍然要上山寻找老虎。2010年4月30日,他因违反监管规定被撤销缓刑收监。

据说,在狱中的周正龙始终不肯认罪,表现也很一般,经常以身体原因不参加体力劳动。

期间,林业部的相关专家也对镇坪县进行了调查,结论是当地的生态环境尚不能满足最小虎群的生存条件。

2012年4月27日,周正龙刑满释放。尽管在监狱里吃了不少苦头,回家以后,他仍要上山寻找老虎。据说,他手里掌握了上千家媒体的电话,不时还有一些媒体记者上门探访。他还向媒体提供过5张照片,照片中有一些疑似大型猫科动物的足迹。

年画

虎爪

这条消息发布以后,又引起了一些网友的围观。深圳一家企业还捐给周正龙6台动物监控相机,一位长期关注野生华南虎的教授还上门教周正龙如何使用。

周正龙向媒体表示:“会一直在山上找,到死都不会停,我要证明我的清白。”可惜十多年时间过去了,周正龙再也没有找到他说的老虎,周老虎这个名字也渐渐被公众淡忘。

周正龙仿佛陷入了一个逻辑怪圈,即使他真的能找到一只华南虎,也无法确认,那就是当年他拍到的那只“老虎”。即使他真能找到一只老虎,也并不能说明当地适合老虎生存,也许这只老虎只是路过。

“华南虎假照片事件”过去十年之后,又有记者去探访了周正龙。沉寂多年的他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时,已有了一个新身份——网店店主。

此前周正龙不仅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他还是一个养蜂好手。出狱以后,不能再打猎了,他只能靠养蜂维持生活。由于自己有很高的知名度,还认识很多媒体记者,加上网络购物兴起,聪明的周正龙马上想到了赚钱的门路。

他开了一家网店,用自己名字注册商标,专门销售自己养的蜂蜜。据周正龙说,网店刚开,还没装修就有网友来问:“是当年拍老虎那个周正龙吗?我要买几斤。”后来当地一家省级媒体对他的事情进行了报道,他的网店一下卖出了600多斤蜂蜜。


尝到甜头后的周正龙决定扩大规模,他不仅自己养,还指导本村村民养。到了收蜂蜜的日子,周正龙会带着现金上门收购。有“周正龙”这块招牌,他根本不愁销售。不仅自己富起来了,也带动了村民致富。

文彩村有10户贫困户,在周正龙的帮助下,养起了蜜蜂。周正龙还与他们签订了《产业精准扶贫帮扶协议书》,要帮助他们脱贫。他还被安康创客学院聘为技能培训老师,他培训的方式不是讲课,而是直接对蜂农进行技术指导。

生活在渐渐变好,但提起当年的老虎照片,周正龙还是一脸怒气,这些年妻子陪着他去过几次北京,想要申诉。虽然家人们也都劝他,让这件事情过去算了,周正龙却说:“这事情过不去。”

话虽如此,但他当前关注的重点已经转移到自己的网店。因为开网店,不仅提高了自己的收入,而且帮助村民们脱贫收获了极高的认可。对于养蜂事业,他有自己的规划。他计划继续扩大自己的养蜂规模,花两万块钱弄条路,能让车子进来运蜂蜜。此外,他还打算把腊肉、李子等特产放在网上销售。

对于前来采访的记者,他不再收费,还是恳请他们:“多帮忙宣传一下。”


关于华南虎事件的争议从未间断,但更多的人对此进行了反思。一场网络的狂欢,让被利益驱使的人丑态毕露。比华南虎事件本身更值得反思的是,为何一个国宝级的物种在我们的生态里消失,我们又如何重建适合它们生存的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