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王赟 李静 重庆报道
十年前，力帆股份（601777.SH）成为国内首家登陆A股上市的整车民营企业。
销量低迷、债务逾期……这个8月，重庆力帆乘用车有限公司（重庆渝北区金开大道1539号）正被夷为平地，卖地也没有阻止“破产”日近。
起于摩托，失于汽车，“踢”过足球，“玩”过金融……始于1992年的重庆力帆力不从心了。
汽车厂区正在破拆
昔日办公楼已成平地
嗒嗒嗒，嗒嗒嗒……这里随处可以听到机械作业的声音。
8月12日，在位于重庆渝北区金开大道1539号的重庆力帆乘用车有限公司，厂区大门紧闭，厂内工人正在对厂区的建筑进行拆卸。沿着厂区的大道行驶，所到之处，几乎都已经夷为平地。除了大门口公司标志和厂区内零散分布的数辆力帆汽车，很难从一堆堆钢筋和石料里寻见力帆的影子。
负责破拆的工作人员王显（化名）来这里已经四五个月了，他们的活已到了收尾阶段，即将拆除完毕。如此大的一个厂区，如今面目全非，王显有些感慨。在拆除该厂区的办公楼时，他用手机录下了办公楼倒塌的瞬间。“最后还是倒下了，坚持不住了”，他写道。
力帆正处在最艰难的时刻，经历着一场债务危机。“公司目前存在持续亏损、负债较高、乘用车业务下降较大、大额债务逾期、大额资产被冻结、涉及诉讼（仲裁）较多、控股股东流动性短缺、募集资金无法归还等经营方面的风险，目前尚未形成有效的解决方案。”今春，力帆股份在2019年财报中就曾坦陈。
今年8月6日，力帆集团发布公告，控股股东重庆力帆控股有限公司，以其不能清偿到期债务，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为由，向重庆市第五中级人民法院申请破产重整。
8月12日，力帆股份再次发布公告宣布，公司司法重整申请已被重庆市第五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受理。
公司将存在因重整失败而宣告破产的风险。
员工等着安排
谁来接手仍是未知
8月13日上午，重庆下起了小雨，位于北碚区蔡家岗镇同源路16号的力帆乘用车公司，十分安静，偶尔有员工出入。该厂区仍在进行保洁工作，大门口的洗手间也有穿工装的工作人员在打扫。
一位老员工告诉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目前厂里汽车已经停产，有部分人已经离开。“我们就等着安排了，到力帆其他厂或者给个赔偿去干点别的。”
另外一名身穿力帆工装的年轻工人告诉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他被抽调到重庆力帆汽车有限公司（重庆市北碚区蔡家岗镇凤栖路12号）帮忙，去给汽车拆卸电池。“汽车不要了，电池不能在车上。”问及力帆可能“破产”，他以后如何选择时，该工人说：“还干这一行，不行就去别家公司呗，没啥焦虑的。”
今年夏天以来，市场就有传闻称“吉利将收购力帆”，包括上市公司壳资源、生产资质、金融牌照等均由吉利汽车接盘。此消息也在力帆汽车厂区工人里传开，甚至连处在非业务中心的门卫也听到风声，“说是吉利要接手，要当大股东，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该消息截至发稿前，尚未得到力帆官方和吉利官方的确认。
数十亿投资汽车业务
多款车型未激起浪花
汽车业务早已成为力帆的一块烫手的山芋，直接造成了力帆如今的债务危机。根据力帆7月份产销快报公告，力帆传统乘用车本年累计销售1168台，本年累计同比增减-94.55%，新能源汽车本年累计销售612台，本年累计同比增减-57.62%。
吉利汽车接盘，被业内认为是力帆汽车最好的出路。
上世纪90年代，在拥有当时赫赫有名的“嘉陵”“建设”这样摩托车整车企业的重庆，50多岁的尹明善把力帆摩托做得风生水起。同样在上世纪90年代，吉利董事长李书福与“嘉陵”合作生产“嘉吉”牌摩托车，仅用时四年，吉利的摩托车产量就达到了35万辆，产值达20亿-30亿元。
尹明善和李书福两位大佬在摩托车领域有着相似的战略目光，但摩托车只是李书福生产汽车的跳板，2003年，吉利汽车经过摸爬滚打走到了年产15万辆的规模的时候，力帆也成为我国最大的摩托车生产商。彼时，尹明善收购重庆专用汽车制造厂，将其更名为重庆力帆汽车有限责任公司，把商标彻底改为“力帆”牌，并开始在建立汽车生产基地，后成为国内第四家自主轿车生产企业。
2004年，力帆创始人尹明善投资9亿元，建设了冲压、焊接、涂装、总装四大生产线。2012年，面对国内新能源汽车风口，力帆再度投资11亿元，布局新能源汽车产业。据报道，从2012年到现在，力帆投资的项目超过100亿元，其中超过一半投入到汽车的研发、生产和销售中。
力帆大量融资，债务压力极大，但其销售业绩却并不理想。2005年4月，力帆的第一辆轿车“力帆520”在重庆车展上亮相。2006年，力帆520正式投入市场，这也标志着力帆正式进入汽车市场。
力帆第一款车销售情况不错，开了一个好头，但此后，由于资金压力、新车研发乏力等因素，力帆相继推出了多款车型，但并未在市场激起很大浪花。
新能源车存设计缺陷
故障频出
2017年以来，力帆控股持续面临债务风险。尹明善在今年5月的股东大会上还表态“希望力帆的汽车板块能尽快恢复元气。”
也是5月，12日，力帆股份（601777.SH）发布公告披露，按照重庆仲裁委员会作出的裁决结果，其子公司重庆力帆乘用车有限公司将向重庆盼达汽车租赁有限公司赔偿资产损失、营收损失等共计约7.83亿元，并承担本案的仲裁费约326.64万元。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仲裁的双方均由重庆力帆控股有限公司掌控，力帆股份持有盼达汽车15%的股权。
力帆股份发布的公告称，2015年至2018年期间，力帆乘用车和盼达汽车及其指定公司共计签订《购销合同》22份，购买力帆乘用车的新能源车辆近万台，但所购车辆在运营过程中却出现电池严重衰减、设计缺陷等严重质量问题，导致大部分车辆出现故障，需长期维修，甚至无法运营，造成了严重损失。
2015-2018年，力帆新能源汽车的总销量为38294辆，根据公告，盼达汽车4年来购买了力帆乘用车近万辆新能源汽车，也就是说盼达汽车占据了力帆新能源汽车近三成的销量。
四年前，2016年10月，力帆股份发布公告称，子公司重庆力帆乘用车有限公司收到财政部下发的处理决定，公司不符合新能源汽车补贴申报条件车辆共计2395辆，涉及中央财政补助资金达1.14亿元，对上述新能源汽车中央财政不予补助，并取消力帆乘用车2016年中央财政补助资金预拨资格。而且，力帆被收回新能源汽车的生产资质，还被处以超过亿元的罚款。
重回摩托车业务
未来充满诸多挑战
走在十字路口的力帆将何去何从？舍弃汽车，重归摩托，是一个选择。力帆在2019年年报中就提到过，公司业务重心将重新回到摩托车板块上。
力帆股份公告显示，7月份公司摩托车销量为7.4万台，同比增长50.64%；本年累计销售摩托车28万余辆，摩托车发动机41万余台。力帆在摩托车市场仍占有一席之地，但今非昔比，在重庆摩托车产销整体下滑的市场行情下，力帆同样受到外来摩托车的强力冲击。
据媒体报道，重庆造摩托车一度占据全国产销量的60%以上。但长期以来，重庆摩托车主要销往不发达国家，产品以低端为主。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在重庆新华路等几条街道探访，都没有看到力帆的摩托车。一摩托车维修工告诉记者：“力帆摩托主要还是在农村卖得多一点。”
近年来，电动自行车和电动摩托车迅速发展，但重庆摩托车企业却集体缺席，力帆同样如此。现如今，力帆将业务重新回到摩托车上，但未来何去何从，仍充满很多挑战和未知。
人物特写：
那个戴眼镜的瘦老头儿
这些年，尹明善的眼镜换了又换，现在的眼镜，不动镜框，可以推动镜片转位。
他还是瘦瘦的，发型也没怎么变，也就是略长稍短的差异。
他的语文和英语都好，他写诗，他也当过英语老师。
刚刚过去的夏天，82岁的尹明善的首部随笔文集《芭蕉飕飕》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发行，该书由芭蕉飕飕、谈音乐、旧重庆往事3部分共82篇散文随笔组成，加自序、后记共84篇作品177千余字。书的责任编辑马翀对尹明善的印象——“作者心态很年轻，爱好很广泛，没有和这个时代脱轨，也爱追剧，爱时尚，爱年轻人爱的一切。”
“……幼年失怙，13岁成了卖货郎；曾经的学霸，却与大学无缘；身陷囹圄，但志向不改；书商致富，又果决金盆洗手；致力实业，力帆品牌，横空出世……”编辑的推荐语，从尹明善和力帆当下来看，真真是“不雨也飕飕”。
尹明善儿子尹喜地的豪车之好被解读为“纨绔”，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在重庆采访期间，重庆市民和力帆员工也多有相似表达，但也有力帆员工说尹喜地在厂里没有富二代的架子，毕竟买豪车的时候也是力帆日子好过的时期。
“老尹总人真的特别好，他就坐力帆车上下班。”8月13日，重庆力帆乘用车公司（重庆市北碚区蔡家岗镇同源路16号）的一位老员工跟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聊起尹明善，“他还给管理层一人一辆力帆车，只有使用权，自己交保险什么的……你看现在大门口进进出出的都是。”
一家车企的老板如果连自家车都不开，怎么让消费者信服呢？尹明善的座驾除了在造车之前是一台奥迪之外，之后全部换为了力帆。
“八旬不退，力帆衰颓；后继有人，力帆腾飞。力帆走过弯路，愧把客商辜负；而今走上坦途，工厂客商同富。商家关照，力帆荣耀；力帆妖娆，老尹逍遥。”这是2017年春天尹明善在新车发布会上的即兴赋诗，并宣布退休。
他退休后，经历了职业经理人的阶段，8月14日，重庆一位接近力帆高层的人士告诉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尹明善的一双儿女志不在此，其实也尝试过尹喜地来管理企业，但并不成功。”到了去年春天，尹明善的长孙女尹安妮出任力帆控股副董事长。生于1995年的她2017年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尔湾分校经济专业，目前仍为在读研究生，专程休学一年以熟悉公司业务，“现在企业比较困难，所以要求她回国在企业历练，帮助企业纾困。”尹明善的解释很现实。
如果说他说的“后继有人”成立了，力帆的妖娆和他的逍遥，还说不上。
虽说去年遭遇司法重整的汽车经销商庞大集团就在重整投资人支持下，化解债务危机，并实现扭亏为盈，但力帆的情况更复杂。
力帆重整持续动态，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将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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