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然是什么意思(苍然的意思)

本来写了“从《老子》《太一生水》”投给某研究网的,因为逾期没有见到贴出来,目测应该已经被毙掉了,哎。不过既然老师们不认可,估计也没有什么学术意义,纯属个人自我娱乐,我也不需要担心啥了,所以就想发在此处,博取大家一笑,顺便再详细充实一下,先作些介绍。我是认真的,我是认真的,我是认真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哈哈哈,23333,先画个圈O。关于《太一生水》,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自行搜索百科,参考文物出版社的《郭店楚墓竹简》:

大(太)一生水,水反辅大(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大(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第1简)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侌昜(阴阳);侌昜(阴阳)复相辅也,是以成四时;四时(第2简)复辅也,是以成仓然(寒热);仓然(寒热)复相辅也,是以成湿燥;湿燥复相辅也,成岁(第3简)而止。故岁者,湿燥之所生也;湿燥者,仓然(寒热)之所生也;仓然(寒热)者,四时(第4简)者,侌昜(阴阳)之所生;侌昜(阴阳)者,神明之所生也;神明者,天地之所生也。天地(第5简)5者,大(太)一之所生也。是故大(太)一[藏]於水,行於时,周而或【】【】【】【】(始,以己为)(第6简)万物母。一缺一盈,以己为万物经。此天之所不能杀,地之所(第7简)不能釐(埋),侌昜(阴阳)之所不能成。君子知此之谓【】(…)(第8简)

天道贵溺(弱),雀(削)成者以益生者,伐於强,责於【】(……)(第9简)

下,土也,而谓之地;上,气也,而谓之天。道亦其[字]也,青昏([请问])其名。以(第10简)道从事者必托其名,故事成而身长;圣人之从事也,亦托其(第11简)名,故功成而身不伤。天地名[字]竝(并)立,故过其方,不田([思])相【】(第12简)於西北,其下高以强;地不足於东南,其上【】【】【】【】【】【】【】([柔以刚],不足於上)(第13简)者,有馀於下;不足於下者,有馀於上。(第14简)

我主要是为了讨论两个字,《太一生水》中“道亦其字也”得“字”,以及“不田相【】”的“田”。特别是“田”,我觉得应该释读为“禺”,意思是填平或抚平,跟马王堆出土的《老子》甲本第20章的“禺人之心”的“禺”一样,《道德经》通行本第38章和第65章的“愚”都应换做“禺”,因为安抚的是人心,所以先贤在抄写的时候在下面加了一个“心”,而《太一生水》里的“田”,因为“禺”的对象是天地,所以抄写者有意去掉了下面的部分,只剩下了“田”。甚至“愚蠢”和“愚公移山”的“愚”都有可能是“禺”这个意思,《“愚公移山”故事探源》(龚维英,中州学刊1992第3期)里就探讨说:

愚公的“愚”本当做“禺”。因状其挖山不止的倔劲,加之同新添的作为反衬愚公形象而存在的智叟相比较,禺公遂成愚公。禺、愚音相同,古本相通。禺,《说文·田部》释作“母猴属”。当代文字学家康殷斥其非是,嘲弄之曰,“’禺’为‘大母猴’,令人绝倒”。《说文·内部 》又释禹为“虫见”。虫即蛇。禺、禹结构极近似,均大其首,都是毒蛇……

禺、禹同构

“愚”在后来传播的过程中渐渐地变成了蠢笨的同义词,就像“下流”这个词在《道德经》里不是贬义的,甚至是有可能是褒义的,讲的是“上德若谷”这样的德行,但是后来就变味了,子贡在评价商纣王武丁的时候说:“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大白话就是“商纣王的无道,并不像现在流传得那么严重。所以君子讨厌处于下流,因为一旦被污名化,天下的坏品德就都跑到他身上去了(被当成坏榜样的典型用来教育后人)。”这些词就像“牝”字一样,后来成了骂人的话(部首分开来读依然是很糙)。类似的“禺邗王壺”,“上鄀禺妻壺”和“女子禺人四”(《文物资料丛刊》第四辑19页)里的“禺”都有可能是“填埋”的意思。而且“隅”从“阜”从“禺”,就是像“阜”的一样填土,得到的是墙或土堆。《说文解字》说:“阜,大陆山无石者”,就是“土山”,清代段玉裁注释说:“象可以拾级而上”。当我们略加思考所谓的“智”,就知道“智”指的是超出众人的认知,如果是众人都知道的逻辑推理,一个人将它说出来表现自己,那只会被众人笑话,只有超出众人的认知才能被人赞许,而且“智”是可以拿来渔利的,而圣人所做的是将这超出众人的认知传授给众人,这个过程才叫“禺”,相当于将所有人的认知都填平到一个水准,虽然完全填平是不可能的,所以圣人早于他人之前学习,“復众人之所过”,教会大家后也就“无人所过”了。

这里顺便再解释一下《道经》和《德经》的第一章,有知友已经用佛家的“空色”解释过了,都是相通的。“道”是所有现象(或表象)背后的本质,也就是《心经》里所说的“空”,也可以是《老子》里所说的“無”,虽然是“空”和“無”,但并不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可能是因为无法直接被探知,所以用了这两个字,为了防止歧义,以后尽量还是用大写“無”和“无”分开;而“色”就是“名”,可以称为表象(或体系,都是相通的),善恶美丑、五音五味、“受想行识”等等都是表象。所以“名可名也,非常名也”意思是:表象可以被描述命名,但不是恒定不变的表象,表象很多,不可胜名;没有表象,就是只有“道”或“空”的情形,是万物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也就是所谓的“无名,天地之始”;一旦出现了表象就是万物开始出现的时刻,所以“有名,万物之母”。当表象(或体系)没有变化的时候,要观察它的细微处;当体系有变化的时候,要观察它去向何方,就是“常无欲也,以观其妙;常有欲也,以观其徼”。前面两句话都是用来描述“玄”(体系,表象)的,所以“两者同出,异名同谓”,都称作“玄”。相对孤立的体系间的相互作用,又构成更大的体系或生成了新的体系,大体系里也就有了小体系,就有这就叫做“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众”可以用来修饰“妙”,解释为“众玄之妙”,不过在[德]瓦格纳的《王弼〈老子注〉研究》(杨立华译)里,瓦格纳是把“众妙”解释为“众”和“妙”,这里确实有了另一层意思,“玄”从“妙”开始(开始这个词不太准确,应该是“玄”的细微处也有“玄”),读成“众”“玄”也可以,“众”与“玄”相对,“玄”与“妙”相对,“太”与“一”对,“道”与“德”相对,“大”与“小”相对,这样“众妙之门”也就可以解释成“太一之门”,而“太一”又等同于“道德”,道是体,德是用,道有动,弱有用。众玄也是玄,玄也可以是众玄;“一”中有“一”,因为“一”可以是“太”;“太”也可以是“一”,因为“太”外有“太”,当然《太一生水》中的“太一”应该理解为最终的“太一”,“太”为至大,“一”位至小。“众”也对应“多”,“妙”也对应“少”,“少则得,多则惑”,这样的对应关系显然是《老子》作者有意而为的,用(表象)来解释什么是“道”。

那么“道可道,非常道”呢?为什么“非常道”?庄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人类的可以追溯的历史很短,科学史从牛顿算起也少于400年,不过是大自然一刹那的光阴,谁知亿万年以后“道”会不会变化,夏虫怎么可以与语冰呢?夏虫活不到冰封时刻,没有完成一个小周期就已经回归于“無”了,人又能怎样呢?人类肉眼所能看到的,借助机器所能认知的,都是有限的,我们都不过是在盲人摸象而已,有人摸到的是毛,有人摸到的是鼻子,有人摸到的是牙齿,“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谁知道我们摸到的是不是就只有大象身上的一只蝴蝶而已,却又不知道蝴蝶处在什么状态,所以“道可道,非常道”,“道”只能用我们所见的表象来描述模拟它。而“道”在汉语里表示的是路径,是所有事物的必由之路,“道”自己也不能例外,所以“道”可以理解为所有现象背后的本质。

郭店楚简中的“欲”与“谷”相通用,在郭店《老子》甲编第15简和第32简里表现得最为明显,这正显示了“欲”的某种倾向,就像物理里所描述“梯度”,“谷”是有梯度的,倒满水之后就相对地没有了,也就失去了“用”的基础,所以“欲”就是总想把“谷”填满,而“谷”则保持了“有”的最小状态“以无为用”,这里就非常明显地把“道”比作“器”,而德就是“谷”(欲)的状态,“保此道者不欲盈”。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水满的时候(“欲”)更有德,还是一直把水用掉的时候(“谷”(欲))更有德呢?这就得看真正的“上德若谷”的【谷】字在竹简里的写法,在郭店《老子》甲编里,【谷】的下面加了横着的“水”才是“上德若谷”的【谷】,而在《老子》乙编里,“水”在“谷”的右边。甲编里的【谷】更符合《老子》哲学思想,意思是人们的“谷”(欲)是放在一个更大的容器(【谷】)里面,这个更大的容器(【谷】)一定程度上已经有了“水”(达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平衡),而圣人的“谷”(欲)是将得到的“水”都放入了这个更大的容器里来抬升整体的水准,而常人则满足于自己的【谷】的充盈(“欲”),并且想要得到更多。前面所说的大容器里的水准其实就是“無”,是“道”,而圣人的“德”表现在将所得到的都拿去抬高整个体系的水准,这就是一个“禺”的过程,圣人的“不得”表现为与大体系里“無”保持一致;而常人则在“無”之上不断地填充自己的小“谷”,并且一直往上填,离开了“無”,一直填到“乱”和“反”。因此“上德不得,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得,是以无德”,所以“德”是什么状态就很清楚了:德就是那个“無”上面稍稍露头的“一”,是以“無”为准绳的弱反;而“上德”就是“无名之朴”,就是连表象都还没有出现的、“無”之上的那一层薄薄的皮。

上直下心

在这里,我们必须明确一下“下流”在《老子》里的意义,以免不必要误解。《老子》里的“下流”是从善如流地“下流”,而不是从恶如崩地“下流”,是对“無”的坚守,对善者与不善者的包容,是“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德的表现,一个人“不欲盈”状态。《老子》的“下流”的立足点是“百姓之心”,是“無”,是“道”,“百姓之心”的平衡点才是体系的平衡点,所有对这平衡点的背离都一定会像张弓的弦一样回归;“下者举之”和“高者抑之”对应的就是崇本举末和崇本息末,而无论崇本举末还是崇本息末都是对道的回归,是“弱”反,这种情形一定会从一个体系扩散到更大的体系直到形成平衡,车轮的痕迹早已印明了这一点,只是在有些地方显得格外颠簸和无奈。这就是道,道也是“無”,也是本,从大处看没有变化,从“妙”处看却不是一成不变的,道路总是曲折的。没有人生来就是善或不善的,但是放在一个大体系里,一定会有人的善或不善,人也一定有自己的善和不善,这都是体系的组成部分,都是小体系间相互作用的历史的必然和偶然,为什么要抛弃呢?“人之不善,何弃之有”?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不可太过执着,也不可不执着,所以定“制”,“立天子,置三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由于善与不善,所以有了分工的不同,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制”,“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也要“坐进此道”,不是为了追求得到什么,也不是为了求“有罪以免”,而是为了“無”,求得的是“言不远宗,事不失主”(《老子指略》)。所以“道”在“制”前,“制”约束人性在后,而“道”则来自对天地万物的观察以及对历史上人与人相互作用的认知和继承,既是“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也是执今之道,以御今之有,简单来说就是“道”在“制”前,性在“制”后,而事实在最前。

“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那些超出常人的先贤,不过是顺从了大道一刹那的光辉,因而成就了他们非凡的功业,如果后人因此将他们的言语奉为圭臬而不加考证,那真是蠢笨的开端啊。当然这是对这句话的误解,但是误解出来的道理也是道理,只要符合事实,符合逻辑推理,符合人与人交往的基本规则,符合人性,它就是道理。我从事实中悟出来的道理是我的道理,我必须将其放入所处的大体系中加以印证才能成为可行的做事基础。人们能所认知的道理都是相通的,那些有生命力的哲理一定会反映在人民大众的生活里,我们没有观察到,多半是生活阅历不够,没有体察入微,也没有勤加思考,所以可以“不出户,知天下”。所以我特别喜欢《问说》里的这句话:“理明矣,而或不达于事;识其大矣,而或不知其细”。

第38章的“前识者”指的是“得”,在某一大体系里的“無”的基础上得到小体系,解释为“前人而识”,或“智”,或“一”等等都可以,所以称其为“道之华”,“道”是“無”,“厚”和“实”,在“無”基础上得到的小体系“一”就是“华”,而将这小体系传遍整个大体系而得到新的“無”的过程就是“禺”。得到“一”时就“禺”到“無”,这是上德;得到比“一”更多些后再将后来的所得“禺”到“無”,这就是“仁”;以此类推,依次是“义”、“礼”、“乱”和“反”,“反”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所以“一”也是“弱”反。所以大夫要坚守的是“厚”和“实”,而不是“薄”和“华”。

“上德”可得么,对小体系来说,“上德”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在大体系里却太难,这正是“制”存在的原因。热力学第二定律,熵增原理说:不可逆热力过程中熵的增量总是大于零。聚集的能量必然散去并归于平衡。《周易·系辞》曰:“天地之大德曰生”,所有的生都不过是“流风之回雪”,必将随流风消散而去,然而流风不死,回雪不止。万物都是流风的必然产物,人也是,没有现在的人,也一定会有未来的人,没有银河系的人,也会有金河系的人。“生”就是能量洪流中在“天地”庇佑下的逆流,像大江大河中回旋的流水,而终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对于太阳来说,地球上的万物是小的,洪荒之力可以惠及所有。《孟子·公孙丑上》说:“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如果有小孩掉水井里,一般人都会跑过去把孩子捞起来,难道是为了得到报酬么?当然不是,这就是“上德”;如果一个人命在旦夕,还要跟他讨论回报,显然是无德的表现。水井有善恶么,当小孩陷进去的时候,水井对小孩及其家人来说是大恶啊,而你跑过去把小孩捞起来就是“德”,是“崇本举末”,拂去了水井不好的一面,避免了小孩家人的痛苦;而对小孩及其家人来说,由于自己的不小心的而陷入危机,现实教训了他们,以后他们对水会更具备敬意,这就是“崇拜息末”,都是弱反,任何有回头路的一报还一报都是弱反,是有德的。"以直报怨”和“以德报怨”只是在程度上有所不同罢了,而且由于“直”有褒义属性,所以应当理解为正确的事,至于什么是正确的事,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这不禁让我想起了Robert M Axelrod的博弈实验)。这样《德经》第一章基本就算解完了。

顺便,让我再放肆地猜测一下“朴”与“万”的造字法。《说文解字》里将“萬”解释为“蟲”,其形状确实很像蝎子,被认为假借为数字。不过,既然“禺”字可以被误解,“萬”字被误解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我觉得“萬”字的“U”形有可能是“谷神”,而上面的四个点表示的是其上生出的万物,因而用于代表数字“万”,至于其他的部分需要另寻解释,其形状作为“道”的简化也是可能的,或想象为两条缠绕的蛇形也未尝不可,类似先民的远古图腾。至于“菐”字,下面的部分可能是“直”,“德”字无心的形状,像“目”上凸出的一点(这让我想起了三星堆的纵目面具),前面已经解释过了,“德”被拿来比作“朴”,所以中间一横的下面用来表意,而上面的部分用来表形,意思是细微处、小【谷】上长出的万物的雏形。



【1】 龚维英:《“愚公移山”故事探源》,中州学刊1992第3期。

【2】 《文物资料丛刊》第四辑19页,文物出版社1981。

【3】 陈锡勇:《郭店楚简老子论证》,里仁书局2005。

【4】《郭店楚墓竹简》,文物出版社1998。

【5】 高明:《帛书老子校注》,中华书局1996。

【6】 <德>Rudolf G. Wagner, 杨立华译:《王弼<老子注>研究》,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

【7】 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商务印书馆2012。

【8】 黄克剑:《老子疏解》,中华书局2016。

【9】 http://shuowen.chaziwang.com/

【10】http://dict.iguci.cn/

【11】王弼:《老子指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