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INFJ，你呢？”“我可能太N了，需要多一些S的东西。”“原来我跟我的朋友谷爱凌是同一种人格，只不过她是奥运冠军，我是熬夜冠军。”
最近，MBTI这一诞生于上世纪40年代的“古早”心理测试，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火了。一时间，16种四字字母不时闪现在各大社交平台中，针对它们二次创作出的梗图、经典人物分析等层出不穷。对于这些精辟的吐槽和自嘲，懂的人能立马get到笑点，不懂的人则表示云里雾里。
所谓MBTI测试，是将个体行为差异分为四个维度，包括精力来源、信息获取方式、决策方式以及生活态度取向，每个维度包括两个方向，如此排列组合起来，便形成16种人格类型。
前两天，因为关注的公号发了太多相关推送，我也终于按捺不住去测试一下。在对着屏幕吭哧吭哧答了64道题后，测试页面最终“狡黠”地跳出付费界面：只需9块9，立即解锁你是哪种人格。这当然让我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于是忍不住跟身边的同事吐槽许久。
后来我才发现，围绕MBTI测试，自己只是“吐槽大军”中的小小一员：有人追本溯源，认为最初的设计者本身就不够专业，虽然声称是心理学家荣格的爱好者，却被后者写公开信表示拒绝被“碰瓷”；有人从心理学测试的效度和信度入手，指出二选一的迫选模式缺乏有效性，不少人在两种人格间“反复横跳”的情况，便是最好例证；还有人指责这是在人为制造另一种性格鄙视链，比如将ISFJ贴标签为“事儿妈”，把INFJ统统视为“固执己见的社恐人”……
既然“槽点满满”，MBTI为何还能成为继星座、塔罗牌之后，引无数人入坑的赛博玄学呢？首先，这个测试在话语表述上较为考究，很少会有冒犯性表述，而更多是以迎合、取悦的方式推进。
比如，相较于“自我封闭”的定位，“倾向于关注自己的内心”显然更能让被测者接受，后者便是MBTI测试的常见“画风”。最终，不管被归纳为“富有想象力和战略性的思想家”“具有创造力的发明家”，还是“聪明好奇的思想者、辩论家”，测试者都大抵会自我感觉良好，不会产生“我为什么会这样”“我的缺点太多了”等自我厌恶和自责情绪。有网友做完测试后就调侃：这夸我也夸得太全面了。
从这个意义上讲，MBTI测试更像是一种友好舒适的心灵“马杀鸡”，人们可以在轻松的状态下，完成一场充满粉红色泡泡的自我确认、自我疗愈过程。有了这个“四字暗号”，人们也能快速在人群中进行辨认，找到共同社恐、共同厌恶自大之人、共同“拖延症晚期”的同类。
虽然16种人格本身没有多少发挥空间，但它们却有很强的兼容性和贴合性，能够依托既有的素材进行大量重构和二次创作。换言之，“准不准”已然不是重点，好不好玩、能不能被广泛谈论，才是其成为“流量密码”的关键。
不得不说，当网友们脑洞大开，把ENFP称作“快乐狗狗”，并将李白推举为代表人物，因为他“浪漫自恋又快乐，还特别重感情”，当有人研究出林黛玉是忧郁敏感又渴求被爱的INFP，需要单纯有活力的ENFJ宝玉做她的灵魂伴侣时，还真的会让空气中充满欢乐，让人们不禁好奇自己究竟跟哪个经典人物是“同一挂”的。参加聚会时，MBTI也能作为一种颇具时效性的“社交货币”，掌握了它的话语体系和基本逻辑，就能游刃有余地参与讨论，而不至于有一种“他们在讲什么”的错失恐惧症。
所以说，在这波围绕MBTI测试的赛博狂欢中，测试本身的科学性与专业性并不被看重，有没有话题性和趣味性才是重点。年轻人把这些四字字母视为谈资，制作出一张张或自嘲或吐槽的梗图，本来就有一种幽默精神，无需被苛责。时间久了，可能它也会像过去一波波“网言网语”一样，经历一番热潮后就自己退潮了。
只是，若是一本正经地将它兜售为招聘、婚恋、升学的重要标准，就明显有收“智商税”的嫌疑了。不管是因为性格“不合适”求职被拒，还是据此发展成所谓的性格“鄙视链”，都消解了这波热潮中“好玩”的一面，有滑向伪科学的倾向。
其实仔细想想，每个人的性格都有不同的侧面，也许心情好的时候，你更像是信心满满，自认为“天生我材必有用”的ENFP型“快乐狗狗”；多愁善感的时候，又会觉得自己简直是INFP型“流泪猫猫头”本人，续写着《我与我的万千思绪》。
说到底，人类的思维和情感毕竟是复杂的，哪能被“十六选一”的测试题简单框定？
（作者 任冠青，摘自《中青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