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都多少中()

这是一双新纳好的布鞋,从远在千里外的陕西寄来。

“爸,妈”,母亲对着电话那头亲切地叫道,“布鞋已经收到了。”

外公手里拿着电话,话虽不多,脸上却漾出一脸莫名的笑容,不知为何感到心情舒畅;外婆则凑在外公身边,竖起听力已变弱不少的耳朵,努力辨别着话音,也急着想和儿孙说上几句话——我想象着电话那头的情景。

几天前,母亲的塑料拖鞋坏了。她拨通陕西的电话,希望外婆做一双寄过来——母亲常说外婆做的布鞋穿着舒心。没想到才过几天,这双载有使命的布鞋就诞生了,并千里迢迢来到了我们家。

从母亲手中接过布鞋,我端詳着它,目光把它三百六十度翻查了个遍——温软的黑色绒面上沾了些白色细毛,黄豆般大小的针脚一颗一颗缀满了鞋底。

我用手指摩挲着布鞋的每一个细节,指尖滑过每一条圆厚的棉线、每一处麻利的针脚。鞋面柔软而有型,鞋底硬挺而坚实,每一处都没有多余的线头。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感受到了外婆手心暖暖的余温。

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没有新颖前卫的设计,这双布鞋只有简简单单的黑色鞋面,与坚固结实的白色鞋底。大概唯一有几分姿色的便是垫在鞋里的、绣着两只彩色鸳鸯的蓝底鞋垫——这也是外婆颇费心思、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除此之外,只余简单,再无精彩。

但这简单中却透露着别样的质朴与深情——是的,深情,一种来自陕西小屋里那饱含期盼的混浊双眼的深情,来自那吃着最简单的馍馍、喝着最简单的玉米粥的故乡。于是这布鞋便蓦地闪耀出一种温和的光辉来——被那双黑黄的、微微颤抖的、甚至患上灰指甲的手小心翼翼地缝进每一处针眼,刺进每一个缝隙。

一念一想间,年迈的外婆似乎出现在我面前:屋里没开灯——她舍不得多用电,她坐在炕边,半倚在墙上,眯着眼睛,用粗糙的、不知磨出了多少茧子的手指紧紧捏着鞋底的样板,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纳着鞋底。

这双再简单不过的布鞋,亲吻过外婆短小粗糙的手指,给我们寄来爱的余温——这余温却是深远的,直到时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