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中学什么时候开学(阿城中学开学时间)

阿里高级中学语文教师王英(左二)在课间与同学们练习朗诵 叶建峰摄

打开手机,联网,接通视频。

旦巴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没耽误上网课的时间。为了这次音乐课,他赶着牛群,早上8点出门,徒步4个小时,终于在中午饭点前,走到一个信号比较稳定的地方。

此刻,旦巴正站在雪山上,海拔4000多米的山风吹打着他本就生了冻疮的脸颊。视频另一头的杨倩心疼地问道,“你的脸怎么了?”旦巴害羞地低下头,用他羊皮袄宽大的袖子把脸遮住。

疫情逐渐稳定,拉萨阿里高级中学开学,杨倩将这个故事讲给副校长任康元,感动于旦巴的求学精神,他将此写进援藏札记。

阿里重视教育,在任康元的札记中,不止一处能体现这一点。

2014年,从更好的师资、环境角度考虑,阿里不远千里将高中办在拉萨。2019年7月,作为陕西省第九批援藏团成员,任康元和20位老师一同来到西藏开始援助工作。

8月19日上午,拉萨市蔡公堂路上,远处的山顶已经隐约能看到积雪,路上的树叶开始蔫下头。任康元起了个大早,在校门口反复检查着为了欢迎新生提前布置好的横幅和彩旗。

不一会儿,来自阿里地区的学生陆续到校。由于高寒缺氧,孩子们显得比较黑瘦,穿着藏袍的、棉衣的学生熙熙攘攘。最为壮观的是,他们都由警察和当地老师护送。

任康元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忍不住问警察,“为啥要专门护送?”

“这些学生都是阿里的希望,我们必须保证他们安全到校。”

任康元觉得心神俱震,他想,这或许就是他们援藏的意义——培养阿里的希望。

援藏干部看望阿里实验学校学生

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孩子们受罪

除了闷热,这本是一个平淡无奇的上午。高一六班的学生达吉穿着校服,坐在车里后排靠窗的位置,依旧寡言少语。

她的身旁放着一个书包,里边背着每天去医院要用的东西。

5分钟过后,一声“老师”打破了片刻的宁静。“王老师,我想给您一个惊喜。”说话的时候,达吉掏出一张相片递了过来。

照片记录的是援藏老师王运涛和他的妻子在夕阳下的场景,那天,妻子利用假期时间来西藏看望在这里工作了一年的丈夫,王运涛放松之余将照片发在朋友圈。

达吉说,她特别喜欢这张照片的感觉。但王运涛看过之后,更多的是心疼。事实上,两人并不是直接的师生关系,他们相识于校领导发起的一次爱心送医活动。

7月20日,王运涛在学校的工作群里得知,达吉生病了,已经有人资助她看病,但需要一位老师每天接送她往返于学校与医院之间。“我第一个就报名了。”王运涛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他不能想象达吉是如何瘸着腿去冲洗照片的。

虽然至今没能确诊,但王运涛咨询过很多人,达吉可能得的是类风湿。一位年龄稍长的朋友曾饱受类风湿的折磨,他告诉王运涛,如果不尽早治疗的话,很容易落下残疾,更何况孩子已经坐上轮椅。

王运涛着急了,请来教育援藏团领队校长赵江社,下了一碗油泼面,共同商量对策。赵江社没来得及吃,当场开始联系西安的医院。

深入骨髓的疼痛经常折磨得达吉无法入睡,王运涛似乎能感受到这种疼痛,只要达吉需要,他总是第一时间出现。

达吉内向不善表达,但却十分坚强。她爱看书,每次去医院都会带上一本;她喜欢蓝精灵,那个布偶也是书包里的常客;她想听风的时候,王运涛也开车带她去……

“保尔•柯察金能与命运抗争,你也可以。”王运涛时常会和达吉交流书中的内容,因为他知道如何去鼓励受伤的孩子。来到西藏之前,他曾给失地农民、疫情期间的大众做过心理疏导。

或许因为学过心理学,王运涛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学生受罪。

王运涛好奇,高二六班的贡桑曲珍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向班主任了解后才知道,贡桑曲珍因为牙疼导致脸肿,他已经出了600元做了紧急处理,但因为家长离得远管不上,始终无法根治。

即便来上课,趴在那里也完全听不进去。王运涛看着不忍心,便联系了同样在援藏的牙科医生周秦。

周秦给出两个方案,要么在拉萨治疗,要么在寒假期间来阿里她亲自治疗,但两种方案都无法参与医保报销。

贡桑曲珍选择了后者,按照最优惠的方案治疗后,共产生4523元费用。赵江社给了2000元,“你们先救急。”剩下的由王运涛付清。

几次过后,赵江社的慷慨,王运涛也连连称道,他还想起了一件事,去年11月底,有个学生因为打篮球受伤,眼睛右眼泪小管断裂。情况十分危急,赵江社冷静应对,立即联系了西安市第四人民医院,事发24小时就成功的进行了手术。

在赵江社看来,援藏不仅有物质援藏,还包括精神援藏。

谢华利认识才央是在一个忙碌的午后。

“老师,我想参加心理社团。”才央敲了敲谢华利办公室的门。

声音低沉,略带羞涩,个头较矮,前胸后背略有凸出,如果站在学生群中,也会是最吸引眼球的一个,这孩子是先天不足。

任何一个老师都不会拒绝想变得更好的学生。参加心理社团半年时间,谢华利发现才央变得更开朗,更能融入集体生活。但在这之前,她和大多数学生一样,不明白“心理”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心理问题。一段时间,校医非常头疼。他发现,女生晕倒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可一检查并没有多大的问题,通常安慰几句便好了。校医判断,或许是心理问题,便反映给赵江社。

知道谢华利曾在大学期间取得了心理学专业的第二学位,赵江社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事实上,谢华利早已感觉到同样的问题。西藏的孩子很小就外出求学,缺少家庭的关心,长此以往,孩子的心理就会比较脆弱。

谢华利记得,有次上课,因为忙碌没有及时关注一个反复给她交作业的学生,没想到这个大小伙子突然就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缺爱导致的心理暗示是孩子们晕倒的因素之一,谢华利迅速在全校开展了一次讲座,效果很好,校医直呼,“你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异地办学,封闭式管理之下,学生的课余时间十分充足,但课余活动却十分有限。为了心理健康,成立学生社团的事被提上日程。

谢华利又干起了“兼职”,负责社团筹备的大小事宜。学校东南边有一座实验楼,教室充足,但因为长期没人管理,钥匙已经对不上号,她拿着钥匙挨个试过,开不了的换上新锁,场地就算有了。

接着,负责老师报名、招聘学生、分配教室、寻找设备、社团名牌设计……7天时间,22个学生社团正式成立并开展第一次活动。

在学校,援藏老师几乎都兼职行政工作。这些之外,王运涛是数学老师,谢华利是历史老师。在他们看来,这其中没有什么复杂的情愫或是高尚的理念,“孩子们需要,我们能帮上忙,仅此而已。”

拉萨阿里高级中学音乐特长班的学生们 冯雪峰摄

图书和音乐可以是翅膀

拉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雪的,李晨光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和所有的援藏干部一样,试图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寻找意义。

转眼间,半年已经过去,李晨光终于等到一个具有转折意义的消息:“我们收到社会募捐的1万册图书。”

这个好消息是赵江社带来的,听上去实在是一件大事,李晨光一遍遍设想着图书馆要办在哪里、办成什么样子。

刚到学校的第一时间,李晨光迫不及待最想看的是这里的图书馆。但当他逐渐靠近学生的时候,这个来自西安中学的老师一次次震惊并陷入沉思。

到高中为止,这里的学生接触最多的课外书还是作文大全。学校倒是有个图书室,但里头多半存放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遗留的老旧书籍,形同虚设。

李晨光决心改变这种现状,他开始自掏腰包为每个年级购置图书供学生借阅,但推广效果并不理想。他一度泄气,筹划了一段时间,决定从建立班级书屋开始。

2019年10月17日,李晨光发出一条朋友圈募集图书。令人惊喜的是,不到半个月,价值15000多元的645本图书从全国各地寄来拉萨,“没想到朋友们还真给力。”

终于,赶在年底寒假之前,高一年级8个班的学生人手一本,带着阅读任务回家了。8个晨光书屋略具雏形。

今年3月一开学,李晨光便开始筹划图书馆的建设。

这是一间宽敞的教室,里面除了书架,还有三四张摇晃的桌椅板凳,有以前医务室留下来的,也有李晨光从别的地方化缘来的。

有了场地后,学校专门开设了高一年级的阅读课。每天,这里只开放一个小时,但却成了学生最期待的时光。

李晨光曾在这里日夜忙碌,新到的图书需要筛选、归类、存档、设计上架,“真正开始整理时才发现图书馆是门大学问,我还专门买了图书馆管理的相关软件,边学边弄。”

2个月上架7000本书。6月30日,挂着“晨光书屋”牌子的图书馆正式开放,那天是李晨光女儿3岁的生日,是他特意挑选的日子。

“不要问我找梦在何方,梦着藏胞的梦,向往着藏胞的向往……”图书馆不远处的音乐教室里,杨倩用歌声寻找援藏的意义。

杨倩圆圆脸,很爱笑,说话热情洋溢。爱穿红色衣服的她,在高原上显得格外亮丽,是大家眼中美丽的音乐老师,可谁也没看出她刚到拉萨时的狼狈。

严格地说,跟着团队出发的那天,杨倩还处于住院期间。正逢腰椎关节错位住院半个月没痊愈,她只好带着钢架、绑着腰带,拉着行李箱出发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感冒也不期而至,但呼吸道感染遇上音乐老师不是最可怕的,感冒了上高原才是最要命的。

顾不及这些,杨倩一到学校便认领了任务——3天之内组建一支学生合唱团,并排练一个合唱节目代表阿里参加自治区举办的比赛。

以往,类似的比赛学校也有参加,但很少拿奖。这次,杨倩作为援藏老师的“首秀”,她憋着一口气想要取个好成绩。

挑选队员、分配声部、训练领唱、制作音乐……紧张又充实的3天一直清晰的留在杨倩的记忆里,“那几天腰倒是奇迹般地好了,但咳嗽越来越严重。”杨倩说,她是靠哼把歌练出来的。

最终的结果也十分令人欣喜,他们获得第一名,杨倩也拿到了最佳指导教师的荣誉。

合唱团的凭空“出道”也不只是几天的光景,它不仅发展成为学校倡导举办的合唱社团,杨倩还在其中吸收有意愿“吃艺术饭”的学生,成立了特长班。

藏族的孩子都爱唱歌,大都是在放牧时练出了一副好嗓子,但他们很少能得到专业的训练。

得知了要办特长班的消息,贵桑几乎迫不及待的就报名了。她爱唱歌,从会放羊开始就会唱歌,小时候听父母唱,长大了跟着手机唱,父母认定,她是兄弟姐妹中唱的最好的一个。

特长班不只贵桑一个人想来,杨倩说,有个男生弹曼陀铃弹得极好,但无奈,西藏本地音乐专业高考要求男孩子身高必须达到1.6米,他只好退出,平常有问题了才会过来交流。现在班里还有学生达不到要求,期待着一年过后能长高一些。

但贵桑的热情很快就被泼了一盆冷水,来特长班一个星期后,就被父母的一通电话叫回去放羊。在与贵桑的微信交流中,杨倩得知,家里缺少劳动力、交不起教材费、拿不出生活费都是她想辍学的原因。

杨倩没想到,几百块钱的教材费能这么轻易让学生放弃梦想。贵桑是个好领唱,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放弃这个学生。

难题又到了赵江社那里,不过还是顺利解决,特长班学生教材免费。杨倩将这个好消息和一些生活费带给贵桑,半个月后,贵桑重新复学。

可尽管特长班只有16个学生,那依然是一个令人头疼的课堂。

孩子们想喝水喝水,想说话说话,随意的插话或是小动作经常弄得杨倩不知所措。而专业上,音准不行,不认识歌谱,没有摸过钢琴。碰到乐理知识的时候,基本的分数相加也有困难。

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这些都不是事儿。杨倩先买了热水壶,让学生能喝上热水,保护嗓子,再从数学开始教,学生听汉语有困难的时候,她就让贵桑用藏语再讲一遍,有时候也用作业惩罚的形式,让学生更遵守纪律。

和主课老师不同,杨倩的课必须排在学校的作息时间之外,加上正常的音乐课,她每天晚上还给16个学生安排了小课,加起来一周高达40节。在内地,她一周只需要负责4—5个学生的小课。

每天晚上7点过后,音乐教室里,琴声悠扬,歌声嘹亮,那是她和阿里学生的故事……尽管十分辛苦,但杨倩觉得这种日子幸福感极强,“生命哪怕谈不上意义,至少更有意思。”

拉萨阿里高级中学高一年级的同学们在课间活动 冯雪峰摄

从洗澡和吃饭开始教

李晨光也感到惊叹,从高考数据上看,2014年进入拉高的第一批学生,2017年毕业时升学率达到97%,远远超出预定的50%。他认为,这或许是对这所异地办学的高中最好的评价。

但客观的看,学校的管理水平还有待提升。李晨光曾想给图书室配上窗帘,可联系了好久,这个不大不小的愿望还是没能实现。

接学生的那天,任康元充满了感动、兴奋,但在这之前,他度过了紧张、担忧的一个月。

来到拉萨的第二天,他就在会上得知,学校有学生查出肺结核。

一时间,不少的学生体检结果呈阳性,医院又不能同时接纳这么多人,这让收治陷入僵局。“人数不能再增加了。”任康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经过商量,将暂时没有人住的一栋宿舍楼设置为隔离区。

之后的一个月,学生被陆续送到医院接受治疗,学校每天实行严格的晨午检,由班主任给隔离的学生送饭、消毒。

那是在新冠肺炎疫情之前,大家还没有戴口罩的意识。由于家人担心,从西安给任康元寄来口罩,但后来才得知,防尘的口罩在肺结核面前几乎没有作用。

从此之后,任康元把跟医院打交道当做大事来干。百般联系之后,西藏自治区第三人民医院为学生们建立了绿色通道。

每年开学先体检变成一项制度,至于看病,学生随去随看,不需要交押金直接收治。可以报销的部分,由阿里医保办与医院直接对接,个人付费的部分,由学校担保垫付。

在学校,同时开展了卫生大作战。大到争取资金改造教室窗户加强通风,小到学生混用毛巾、牙刷,每天都要检查很多遍,还制定了在固定时间实名制洗澡的措施。

任康元将这些行动称为,既当老师又当父母式的管理。

现在回想起来,邓付宽觉得自己所在的岗位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年龄符合,具有丰富的教学与管理经验,最重要的是,生于大山、长于大山的邓付宽是个极能吃苦的人。“你代表陕西去,我相信你能干得非常好。”来西藏之前,领导对他寄予很大的期望。

邓付宽是山阳县一所乡镇小学校长,来到阿里之后,担当了西藏阿里陕西实验学校校长。眼前便是陕西投资了2.58亿元新建的校园,单从硬件上看,这里远远超过山阳的学校。

但细细了解,宽敞明亮的三层食堂一直没有被充分利用。早在2016年,西藏自治区就开始实行教育领域的“三包”政策,伙食补助占比很大。为了更好的落实这一政策,邓付宽第一件要解决的事是学生的吃饭问题。

按照以往的经验,经过了采购所需设备、招聘工作人员、食材招标工作后,食堂就可以进入正常的运营。但实际情况是,在每个环节,邓付宽都遇到了出乎意料的难题。

首先食堂需要一个不锈钢的水池,用来洗菜、洗肉,不需要太长,六七米就行,也不需要太复杂,分开格子就行。但他没想到,这个在阿里压根没有,最后专门跑去拉萨定做。

这样无形中增加了成本,“贵得很,你看前面那个铁皮门前几天坏了,两扇门花了7000多块钱。”邓付宽说,这都不算啥,还有花钱也难以解决的问题。

这便是人的问题,学校目前有1200多个学生吃饭,按照需求,食堂至少需要配备20多个工作人员。可通知发出后,报名的人数极少。

两个大厨是最难选的,邓付宽记得,当时来应聘的本地厨师有50个左右,但削土豆皮就淘汰了80%的人。邓付宽也联系过陕西的厨师,但都因为太远而拒绝了。最后,两个四川人应聘上岗。

难题太多,负责食堂工作的坚参扎西天天向邓付宽吐苦水,甚至在教职工大会上拍桌子,“我不干了!”无论有多难,他只有一个信念,先把第一顿饭做出来。

那天是个周一,邓付宽在校外开会,听说第一顿午饭吃了将近3个小时,他着急的赶回来。窗口设置不合理、打饭太慢、没有排队。此后,邓付宽规定,每天一位校领导在食堂值班,学生按班级进入,坐在固定位置吃饭。到现在为止,每天午饭基本保持在40分钟内。

在学校,提升效率的氛围被邓付宽营造的十分浓厚。据他观察,这里的工作效率相对较低,考试评卷子时,老师们会带上考卷找一个安静的茶馆坐下,才开始一天的工作。邓付宽要求他们更换工作地点,并规定了完成的时间后,明显有所改善。

邓付宽当校长的一年时间,变化随处可见——可以是从沙滩到整齐的绿化;可以是食堂正在蒸着的大米再不会因为断电暂停;也可以是教研活动的从无到有……而他最骄傲的是学校今年的小考成绩。

在西藏人眼里,小考的重要性堪比内地的高考,哪个孩子如果能通过小考进入内地的西藏班,就意味着以后的上学之路几乎是一路绿灯,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改变命运的开始。

而相比小学近几年不尽人意的成绩,今年40个孩子的上榜,整整比去年高出一倍。一听到这个消息,邓付宽便赶去学校制作喜报。

对于他自己,工作时间也会被严丝合缝的分解掉,每一个时段安排的满满当当,在妻子眼里,这个以前工作起来连距离50米的家都不愿意回的人,在阿里保持了同样的热情。

今年暑假,妻子来到阿里探亲,走到学校,看见几个学生,她上前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学生答:“邓付宽。”妻子略感欣慰,她觉得,每个学生都认识应该是对邓付宽工作最好的肯定。

噶尔县广场上玩耍的孩子 冯雪峰摄

收到代表坚韧和纯洁的雪莲

“学校就像婴儿一样,我想让它在所有人的关心下成长,直到很好的独立行走。”这是上一批援藏工作结束后,张立彬留下来的原因。

放眼望去,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颇有感情。

2016年,学校开始招收第一批学生。中秋节那天,张立彬从校外搬到校内。他所住的春雨楼下还像河滩一样荒凉。

之后的三年,大家联系的陕西企业家相继拉来100多万元的树木,种树的任务由张立彬负责,每一次他都亲自参与。

记得有一年4月,张立彬组织老师学生在下雪天提前挖坑、换土,能换的将沙土换成栽培土,不能换的把杂草石头清理掉,就是为了使千里迢迢拉来的苗子成活率能高一点。

“那次光运费就花了2万,有时候钱不够了,我们还每个人凑一点。”张立彬说,他们给楼下的小树林起名援藏林,那时,每棵树上都挂有纪念牌子,谁种的就把谁的名字写上去。

加上上一批,共有近40位陕西老师在这里挥洒汗水,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希望——把爱心献给高原上的藏族同胞。

在这里想家吗?采访中,李晨光仿佛被戳中了最脆弱的部分,瞬间安静下来,旁边陪同采访的老师也一动不动。除了不断流逝的时间,似乎一切都是静止的。

几秒钟的沉寂之后,他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视频。“爸爸,你爱我吗?”视频里3岁女儿的提问直戳人心。

“你说爱吧,我在她最好的年龄不能陪在身边。你说不爱吧,我又爱得不行。”这个视频,李晨光每天睡觉之前要看上好几遍。

虽然暂时失去了亲子时光,但他们收获了最宝贵的一声“爸爸”“妈妈”。谢华利就听到过学生叫自己“妈妈”,为了感谢她无微不至的付出。

寒假一到,很多老师坐上了回家的飞机,谢华利却坐在一辆中巴车里,准备前往阿里地区革吉县。因为要穿过两个海拔最高的县城,这里成了大家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冬天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一路上难见车影,走几百公里才能见到人影。因为高原反应,司机开始头疼,有的老师开始晕车,可谢华利始终比较兴奋,“我想走遍阿里的每个地方,只有去了解他们的文化,教育才能有的放矢。”

谢华利原本可以早些回家过年,但她选择一路向西,先送学生。异地办学对于学校来说最艰辛的工作就是送学生回家,因为路途遥远,这里没有暑假,每年只有一次宝贵的回家机会,有的学生甚至3年才回一次。

从拉萨到阿里,最近的县城800公里,最远的1700公里,学生需要统一乘车先到县里的教育局,教育局再组织送到各个乡镇,家长最后认领这才算完。整个过程需要老师陪同。

借此机会,谢华利经历了人生很多个第一次。有次去措勤县,她第一次在荒郊野岭过了夜,这里不算远,但到了寒风刺骨的夜晚,只能原地休息。车里没有暖气,谢华利睡不着,就干瞪着眼等天亮。外面不时地刮着大风,她听不出个所以然,以为是狼叫。

“每次到县城,即使平常不是很熟悉,但只要知道我是学校老师,学生们都会送来吃的喝的,还邀请我去他家。”学生的淳朴热情是谢华利工作的动力。

去革吉县的那次,马探军也报名了,走的时候有点感冒,头一天他只吃了一盒三九感冒灵。中途有个孩子到家下车,可突然又扭过头,“老师,您一天都没吃东西,我回家给您拿一只羊腿吧。”

这个学生马探军不认识,但他的细心却被永远记住了。

在这里工作辛苦吗?平常一见人就笑的赵江社突然严肃起来,“女儿做手术,老人生病都没能回去。”他自己有比较严重的高血压,就在接受采访的前一天,校医又陪睡了一晚上。

赵江社说,在他们这个团队里,有全国年龄最小的援藏干部,因为来西藏,觉得还不错的女朋友分了手;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想陕西面、家乡菜了就在别的老师那儿蹭一点;还有家里老母亲生病,远程着急回不去的……大家从没喊过一句累。

最难忍的是孤独,最意外的是收获了集体生活。

今年已经54岁的赵江社不图什么,忙碌的工作之余,他还把团队凝聚得很好。谢华利说,他们周末出去逛街了,担心安全问题,赵校长会找车来接;杨倩总是忘不了大家一起过节时,赵校长把油糕炸糊的事情;王运涛说,校医陪睡的那天晚上,他差点心脏停止跳动。

但在所有人看来,他们做的也是最普通的工作,并不比别人传奇,也不会比别人无聊。

上一批留下来继续援藏的有四个老师,杜红星是其中一个。在他看来,给学生买暖壶,让他们喝上热水,风沙打在脸上还要去检查宿舍,或是生病了也要继续工作都不值一提。唯有一件事,他一直难以忘记。

去年通过高考,有个学生进入西藏民族大学播音主持专业学习。孩子考学的时候,杜红星作为语文老师,负责了一些专业上的教学。这本是平常的工作,可学生却一直记在心上。

今年暑假,回到阿里后,这个孩子竟千里迢迢带了一朵雪莲过来。“开门看见她的时候,雪莲都干了。”杜红星没想到,这种电视剧里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他知道,雪莲生长在海拔4000多米的悬崖陡壁之上,存活十分艰难,它代表着坚韧与纯洁。

本刊记者 刘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