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浙滇农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 赖富裕
“从投资的角度，你觉得农业跟其他行业的主要差别在哪里？”我问赖富裕（云南浙滇农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
他是典型的投资人，投资项目涉及地产、环保、机械、养老等行业，并孵化过不少上市公司。2016年在郭峰（云南浙滇农业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最艰难的时候，本着“玩玩”的心态进入农业领域。
“其他行业相对可控，农业可控性差一点，有时候运气蛮重要。”赖富裕说话慢条斯理，“我们合作之后，本来老早就应该盈利了，但每年都会碰到点问题，一年一年在改进。”
浙滇公司在元谋的释迦基地
在得到资金的强大保障后，差点“光荣牺牲”的郭峰抓住“阳光玫瑰”崛起的机遇，不断扩展面积，目前总面积已发展到4000亩。除了主打的“阳光玫瑰”之外，还新发展了1000亩柑橘和800亩释迦。2021年，“东方红一号”葡萄还被评为“云南省十大名果”。
“农业可以信息化，但没办法标准化。”赖富裕叹息道。
“在经营上你会向他提什么建议吗？”一起转了基地之后，我问赖富裕，想知道投资人经营农业企业有什么不同之处。
赖富裕（右）和郭峰在查看“红宝石”柚的表现
“经营全部由郭总（郭峰）负责，我基本上不干预。”赖富裕笑了笑，接着说，“无非有时候我的步子会迈得比较快，比如当初换‘阳光玫瑰’，郭总本来的意思是先弄个100亩试试，我说既然弄了就多弄点，弄300亩好了。中国的发展速度太快，要抢个先机。”
“种‘红宝石’柚也是赖总（赖富裕）先提出来的，他说这个品种在高端消费市场非常受宠，价格很高。我就马上去调查，去考察，然后试种了100棵。”郭峰在一旁说。
“我们俩配合得蛮好的，我一说这个品种，他就马上去落实了。”赖富裕说：“去年结了几个果，确实蛮好吃的，可以媲美200元一个的泰国‘红宝石’，所以就大规模育苗……”
“红宝石”柚结果状
“从你的角度，还是要先试种，不是一看到市场上售价这么高就大规模上？”我追问道。
“要试种的，不能盲目，相对有点把握了就抢先机。”赖富裕再次提到“先机”两个字，“如果有条件，我会挖几棵大树过来种，第二年马上就有结果了，这样速度可能会快一点。”
“但是也会发生变化的，可能第二年表现很好，后面又不对了。”我提醒道。
“这个其实跟我们投资一样，风投的初创期主要是看人，看这个人的能力和阅历。就像那一年我纯粹是过来玩的，回去的时候郭总送我去机场，聊着聊着就投了。”赖富裕笑着说。
位于元谋县新华乡河尾水库边的柑橘基地
聊到风投，我想起2018年在山东时，某农业企业老板一见我进门，就握着我的手说：我们强强联手，五年之内上市。他没开玩笑，真的是把上市作为五年目标，横幅都挂在墙上。而且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在这几年的行程中，我还遇到好几家旗帜鲜明地把上市作为最终目标的农业企业。
投了几千万元，就想着上市圈钱。
我不知道这些老板的想法是否现实，所以询问眼前这位投资人。赖富裕说：“如果有资本参与，总归是想上市的。但是，上市是很难的。”
基地新种的“红宝石”柚
“需要哪些条件？比如说，从你的角度看，‘花果飘香’这个平台有没有投资价值？”我干脆把自己作为案例，免得对别人评头论脚。
有意思的是，我有个学金融、在外企当高管的学生屡次跟我提起，她可以帮我做平台整合，孵化上市。只是我是一个毫无野心的人，就想着在好好“玩”的同时还能“混口饭吃”。
“肯定有投资价值，不过商业化之后你就变得比较俗气了。”赖富裕笑着说：“如果要商业化，就看你怎么整合资源，形成一条商业链。现在资源很多，但实际上谁都不服谁，像你这样一个身份，就相对容易整合资源，因为你会以一种比较公正、公利的心态去做。像郭总去整合别人，别人就会有提防心，要不就卖给你，这种投入成本就会大。”
赖富裕（右）和来访的农业企业老板
“那具体该怎么操作呢？”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要看你往哪个方向走？”赖富裕解释道：“一种是大数据的整合，做成交易平台，收服务费，这种属于新经济，估值会比较高，但难度很大；另一种是整合销售，这种就相对简单，数据会非常大，但属于传统产业，估值不会高。”
我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两家可以对标的企业，一家是上海的万果会，他们想做成交易平台；另一家是深圳的百果园，他们通过加盟店的形式整合销售。
基地的反季葡萄，春节前后上市
“但是在国内主板上市还是很难的。上市最重要的是主业必须突出，行业专注度要高，你搞种植就种植，但风险又不能集中。比如我只在元谋种植，那就有可能遇到倾覆性的风险。还有，农业企业为什么很难上市？最主要还是规范的问题。农业要做大，你必须用财务数据来说服人家，尤其要上市的话，要求就更高。”
这几年，赖富裕在公司着重抓的就是财务和法务的规范。
“这5年接触下来，你觉得农业有投资价值吗？”我点到即止，不再询问上市的事情，回过来想听听行业的价值。
公司主打品牌——“东方红一号”
“肯定有的。因为中国的传统农民会越来越少，接下去的农业基本上要靠企业来运营，产业相对会集中，定价体系会慢慢形成，不会像现在的傣柚，前两年的批发价是15~20元/公斤，今年跌到4~5元/公斤，很乱。”赖富裕提到行业现在的痛点。
“你觉得这个历程需要多长时间？”我追问道。
“可能还要5～10年。”赖富裕说：“现在国家提出乡村振兴，农业的大环境会好一点，相对来说容易做。最终一个行业想做大，不是说靠我们一家就能做得好的，做得大的，要靠很多同行一起形成一股共力的。”
郭峰在查看“阳光玫瑰”冬季果的坐果情况
“现在投资农业的难点是大家一哄而上。比如傣柚，开始几年种的人少，价格都很好；这两年种的人多了，价格自然而然就下来了。”我还是信奉“供求关系”这4个字。
“傣柚这两年的品质有点不稳定。如果品质稳定的话，体量大反而好做，所以品质保证是最重要的。”赖富裕提出不同意见：“像昆明卖10元钱3个的柚子多得是，那种品质不保证。如果品质能保证，像‘红宝石’柚200元一个的销量也很好。”
“我们现在走的是特色路线。”郭峰补充道：“我们根据元谋气候的特殊性，把‘阳光玫瑰’的上市期调整到春节前后，把‘沃柑’的上市期调整到夏季，实现错峰错季；像‘凤梨释迦’，在国内总产量是很低的，重点产区就是元谋和元江，再加上台湾释迦被限制进口，所以市场前景还是很好的。”
10月初上市的“沃柑”
“一个是人无我有，一个是人有我优，你选哪个？”我再问赖富裕。
“这两个实际上是不冲突的，当然，最好有先机。”赖富裕第三次提到“先机”两个字：“比如我们现在已经有400亩‘红宝石’柚，这两年的利润会比较可观的；等别人跟风进来后，我的品质已经提高一个档次了。而且我是用利润跟别人的本钱玩，就像赌博一样，口袋里有钱和没钱是有区别的。”
“你说的‘先机’就是我说的‘品种红利期’。”我忽然想起贾润贵和周晓杰在抢得先机后分别走的道路，“一个是自己扩大面积，一个是做技术服务，你觉得哪个更有价值？”
加工厂新添置的绿萌分选设备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扩大面积，不会去搞服务。”赖富裕解释道：“因为我的投资思路最终会往上市的方向走，所以主业一定要突出，搞种植就种植，其他业务可以做，但不能太突出，更不能一直在转。”
“你怎么看？未来企业发展怎么走？”我转身问郭峰，他是实操者。
“我觉得目前上市是不大可能的。”郭峰笑了笑说，“这是我们的土地性质所决定的，我们只有经营权，没有所有权，不属于资产。单纯靠种植想做到上市的体量，难度非常大，所以必须要做全产业链，实现产业闭环，前端主要做农资的供应，后端主要做供应链，不仅卖自己的水果，还要收同类产品进行销售，这样量才能做得出来。”
赖富裕（左）和郭峰对农业的未来充满信心
“是必须要做全产业链吗？”我觉得他们俩的观点有所冲突，所以再问赖富裕。
“没必要。”赖富裕非常肯定地回答道：“但从企业眼下的效益来说，盈利性高的反而在前端和后端。为什么现在种植端不赚钱？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定价权，随行就市。这是核心问题。”
烧钱，垄断，掌握定价权，最终实现上市圈钱，这些资本在其他行业惯用的套路不知道在农业上是否行得通？
2021年10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