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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姜晓娟脸色暗淡，嘴唇发白，一颗愤怒的心在胸中熊熊燃烧。
她一路飞奔疾驰，很快就到了县城路口。
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姜晓娟呆呆地看着闪烁迷离的灯光，她的心绪仿佛一下子平静了很多：
就这样带着激动的情绪贸然回娘家，必定会让他们焦心。
可是，这么晚了，不回娘家的话，自己该去哪里呢？
姜晓娟这才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困境。
直到后车司机一阵不耐烦的“滴滴滴”的喇叭声，姜晓娟才意识到：
该往前走了！
姜晓娟立即打开右转向灯，熟练地转换了车道，向前继续开了几十米，然后缓缓地把车停在县城外环路的大道边上。
姜晓娟将头重重地靠在驾驶座位上，从压抑苦闷的胸腔深处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豆大的泪珠扑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打湿了她光洁细腻的脸颊。
姜晓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沦落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
与婆婆彻底撕破了脸，郁结多日的怨恨终于倾泻而出，心中顿觉无比畅快。
可是，畅快之后，自己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在婆家大闹了一场，短时间内，自己肯定是不能回去的。
不回婆家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关键是服装厂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自己处理呢。
难道自己真的连服装厂也撒手不管了吗？姜晓娟这才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尴尬处境。
至于丈夫刘天浩，姜晓娟心中是有一丝愧疚的。
结婚十年来，丈夫对她百依百顺，即使她偶尔无理取闹，丈夫也是宠爱有加。
这一次，她蒙受了巨大的委屈，丈夫怎么可能舍得动手打她呢？
事实上，无非她是想借题发挥，尽情发泄自己对婆婆的不满罢了。
想到这里，姜晓娟觉得底气有点不足了，她不确定这回丈夫会不会生她的气。
当然，回娘家很简单，也就是一脚油门的事儿。
可是，结婚十年来，自己还从来没有这样窘迫地回过娘家。
想到这里，姜晓娟顿时感到怒火中烧，她喘着粗气，嘴里咕哝道：
“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拜宋倩倩这个贱人所赐！这个阴毒狠辣的女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情绪的再次剧烈波动让姜晓娟的脸色显得更加难看，她感觉胸口像被巨石压住一般，隐隐作痛。
这些骑虎难下的复杂情绪充斥在姜晓娟的心口，就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点一滴地吞噬着她的精神与信念。
霓虹闪烁，华灯初上，县城的夜生活就要开始了，而姜晓娟却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去哪里，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姜晓娟萎靡的精神，她被吓了一跳，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惊魂未定的姜晓娟下意识地在副驾驶的手提包里搜寻手机，上面赫然显示：
老公！
姜晓娟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丈夫被自己挠了个七荤八素，竟然还主动打电话过来，最起码可以证明一点：
丈夫依然是疼爱自己的！
想到这里，姜晓娟会心一笑，心头的阴霾顿时消散了许多，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机铃声也格外悦耳。
然而，姜晓娟并没有接听丈夫的电话。
毕竟，自己刚在婆家大闹一场，临出门还放出了要离婚的狠话。现在转头就去接丈夫打来的电话，总感觉有那么点儿那个。
姜晓娟觉得，自己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原谅”丈夫，索性晾一晾他。
就这样，丈夫连续打了三个电话，姜晓娟都没有接听。
眼看局势瞬间发生了改变，主动权再次回到自己手里，姜晓娟满意地笑了。
只见她直起身子，在并不宽敞的驾驶室里伸了个懒腰。
她一脸轻松地看向车窗外，只见外环路上灯火璀璨，车流不息，直到肚子咕噜噜一阵响动，她才想起来：
自己还没吃晚饭呢！
“婆家不愿回，娘家不想回，那就去住酒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潇洒一回，”想到这里，姜晓娟的脸上顿时一片红晕，思绪也跟着活络起来。
姜晓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闺蜜苏静，嘴里不禁嘟囔道：
“好像得有一个多月没见这个死丫头了，也不说关心我一下，”说着，便拨出了苏静的号码。
“嘟嘟嘟。。。。。。”
几秒钟过后，手机里就传来苏静欢呼雀跃的声音：
“姜老板，您今天怎么有时间想起我来啦？咯咯咯咯。。。。。。”
听着苏静调侃的语调，姜晓娟也受到了感染，她用一种轻松与欢快的语气对苏静说道：
“怎么，给你打电话还得提前预约呀？”
朱唇未起笑先闻，听到姜晓娟的俏皮话，苏静乐不可支，说道：
“别人想跟我通电话，还真得提前预约。看在咱们相识多年的份儿上，你就免了吧。”
听了苏静的话，姜晓娟也被她的“厚颜无耻”给逗乐了，于是笑着说道：
“好啦好啦，别贫了，我得跟你说点正事。”
只见苏静收起她那爽朗的大嗓门，故作深沉地说道：
“有什么指示？”
姜晓娟再次被她的幽默逗乐了，说道：
“咱们在香江饭店见，你先定个雅间。”
“得嘞，我一会儿把雅间位置发给你，二十分钟后见。”
挂断电话，姜晓娟顿时感觉身心舒畅，那些围困她的负面情绪早已无处遁形。
姜晓娟不禁感叹道：
“女人不仅要有独立自主的事业，还要有不离不弃的朋友。事业可以让你饿不到肚子，而朋友能够让你永远拥有快乐！”
半小时后，姜晓娟与苏静在香江饭店二楼的一个雅间里见了面。
苏静是个乐天派，为人爽快，潇洒不羁，在一家母婴连锁店做店长。
她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因为性格不和，两人和平分手。以致于姜晓娟都惊叹她太过理智，连离婚都能如此冷静处理。
姜晓娟还曾嘲笑她：“一个没生过孩子的女人，能做好母婴用品吗？”
那时候，苏静用她那好看的丹凤眼瞪着姜晓娟，撇着嘴说道：
“我们公司好多分店的店长都是男人，他们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还不一样把母婴店打理得风生水起。”
听了苏静的话，姜晓娟笑得差点岔了气。
现如今，看到自己的朋友满脸憔悴地站在自己面前，苏静的脸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姜晓娟一五一十地向朋友讲述了自己遭受的“虐待”，苏静从最初的目瞪口呆转向后来的怒不可遏。
苏静义愤填膺地说道：
“娟，你可不能认怂！让她一个后来的小老婆，爬到你的头上耀武扬威，你以后还要不要在白云县混啦？！”
姜晓娟眼中的火光越来越淡，她黯然神伤地说道：
“你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阴毒！我倒不是怕她，只是我们家那个糊涂的老太太实在是气人，一味地偏向她也就罢了，时时处处挤兑我，所以我才离家出走了！”
苏静瞪了姜晓娟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这个没脑子的！你忘了朱琳琳是怎么离开刘家的了？在你们这种兄弟多的大家庭里，谁先稳住，谁的胜算就大；谁先冲动，谁就输了！”
提到朱琳琳，姜晓娟心中猛地一惊：
难道，难道自己是在步朱琳琳的后尘？
想到这里，姜晓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紧接着，浑身潮起一层冷汗。
看到姜晓娟灰暗的脸色，苏静赶紧宽慰道：
“娟，你别多想，你如今在刘家的地位依然是如日中天的。你婆婆之所以捧着姓宋的，无非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着刘家的种。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你就知道她在你婆家的地位了。那么精明的老太太，怎么可能捧一个踩一个？”
一番话说得姜晓娟茅塞顿开：
“是啊，自己如此用心地孝顺，公婆都不满意，自然更不可能满意那个冷心冷面的蛇蝎女人了！”
姜晓娟不由地嘟囔了一句：
“或许这只是老太太演的一出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也太。。。。。。”
苏静不失时机地提醒姜晓娟：
“你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你婆婆，更不是姓宋的，而是你自己的处境。”
姜晓娟无能为力地看着苏静，希望得到她更多的开解。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适当地让你婆家人知道你的脾性，也不是坏事。有刘天浩和我那仨干儿子做后盾，刘家不敢拿你怎么样，你放心好了。”
一席话说得姜晓娟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先低头，否则无异于自取其辱，以后你就再也别想在刘家站稳脚跟了！”苏静一脸严肃地提醒姜晓娟。
姜晓娟急赤白脸地说道：
“谁先低头谁就是孙子！”
苏静撇嘴笑了笑，接着说道：
“还有，这周你把孩子们接到县城来，不要让他们回刘家，用这种方式提醒一下老头老太太，也算是敲山震虎了。”
姜晓娟满脸佩服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不由地伸出了大拇指。
“对了，服装厂你可得盯好了。虽说这是刘家的产业，可毕竟也是你倾注了多年心血才打拼下来的事业。嘱咐小凯盯紧点，小心那姓宋的趁机耍花招。”
苏静的话像一针镇定剂，顿时让姜晓娟清醒了很多。
听了苏静的严密分析，姜晓娟仿佛一下子看清了前方的路。
苏静仗义地继续说道：
“娟，你别难过，这才到哪，以后的风浪多着呢！你就当是度假了，咱们吃完饭，就去K歌，今天咱们要好好放松一下，不醉不归！”
说到不醉不归，苏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说道：
“你没跟叔叔阿姨说这些事儿吧？”
姜晓娟苦涩地摇摇头。
苏静舒了一口气，说道：
“你没说就对了，两位老人身体本来就不好，哪里还经得住这些闲气？你这段时间就跟我住吧，咱们正好重温一下上学时候的幸福时光。”
姜晓娟对朋友的关怀备至感到无限感激，她一把抱起自己的朋友，动情地说道：
“静，有你真好，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一串串滚烫的泪珠滑落到苏静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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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刘天明带着妻子来到了白云县第二中学的家属院。
路过宋家造纸厂，刘天明问妻子要不要先回娘家看看。
宋倩倩透过车窗茫然地向厂子大门望了望，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对丈夫说道：
“下次吧。”
刘天明没有多问，就驱车来到了二中家属院门口。
宋倩倩当年在二中读书的时候，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
因为热爱绘画，她像很多美术特长生那样，师从美术系教研主任赵红琴老师。
当年，这位赵老师非常器重宋倩倩，对她的绘画天赋与热情给予了很高的期望。
那位赵老师曾经对宋倩倩说过：
“倩倩，艺术这种东西，不是你刻意模仿、练习就能日臻佳境的，它需要充分的天赋和极高的悟性。我执教多年，你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天赋异禀的孩子！”
赵老师的悉心指导和高度认可，一度成为宋倩倩刻苦练习的动力。
她幻想着自己将来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服装设计师，她要设计一套最漂亮的衣服，送给自己最爱的赵老师。
然而，高考结束后，姐姐宋珊珊残忍地掐断了她的理想之梦。
从此，她再也没有碰过画笔。
直到这次在服装厂遇到了韩宇，看到韩宇对服装设计的痴迷与执着，仿佛瞬间又唤醒了她沉睡的艺术之梦。
她决定：无论多难，她都要找回自己遗失的梦想。
毕竟，自己现在已经不欠姐姐什么了。
虽然最终没有踏上绘画之路，但是宋倩倩一直与赵老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她感恩赵老师为她打开艺术之门，所以当她想重走艺术之路时，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要亲自拜访一下赵老师，她想从德高望重的恩师那里，得到最宝贵的精神支持。
不出所料，当赵老师听到宋倩倩打算重拾画笔的时候，那个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她告诉宋倩倩：
“孩子，只要心中有梦想，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老师等着穿上你亲自设计的衣服，加油！”
赵老师的鼓励，让宋倩倩热泪盈眶。
站在一旁的刘天明感到五味杂陈：
结婚一年多的时间，他很少见到妻子如此动情地落泪。
“也许，我对身边的这个女人了解得实在是太少了，”刘天明在心中暗自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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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姜晓娟与婆家的“拉锯战”僵持了一个多月。
期间，刘天浩多次上门认错，姜晓娟就是不肯回头。
姜晓娟倒不是想跟丈夫置气，在她看来，这次“拉锯战”直接关系到自己将来在刘家的地位，所以她下定决心要沉住气，好好沉一沉公婆。
然而，刘天浩夫妇的矛盾并没有影响到宋倩倩，自从拜访了恩师，她就在网上买了好多关于服装设计的书籍，她打算利用生产前的这段时间，好好温习一下。
就这样，宋倩倩我行我素、衣食无忧地过着“世外桃源”般清净自在的生活。
自从上次去过服装厂后，宋倩倩就再也没有拜访过韩宇。
一来，冰雪聪明的宋倩倩敏锐地发觉韩宇对自己的心意，为了避嫌，宋倩倩便不打算再去拜访他。
二来，姜晓娟目前与婆家人的关系剑拔弩张，而自己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更无心掺和他们的纷争，索性躲得远远的。
这一天，宋倩倩正在认真临摹模特设计图线稿，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韩宇打来的。
宋倩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
“倩倩，我从朋友那里拿到一些今年巴黎时装秀的服装图片集锦，超级难得的资源。我在厂里，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听到“巴黎时装秀”这几个字，宋倩倩的大脑几乎停滞了。她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缓了一缓，又迫不及待地说道：
“韩宇，我马上过去！”
宋倩倩心急火燎地穿好衣服，趁婆婆不注意，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拖着笨重的身体，宋倩倩亦步亦趋地来到了服装厂。
好不容易来到了厂里可是看到还有四层楼要爬，宋倩倩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蔫地站住了。
可是想象着那些美轮美奂的时装秀图片，宋倩倩给自己鼓了鼓劲儿，一步三歇地终于爬到了四楼。
她靠在楼梯口的扶手上，用手捂着心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程凯刚好从姜晓娟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看到一个体型臃肿的女人靠在楼梯扶手上，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程凯定了定心神，才认出是宋倩倩，心中一阵冷笑：
“这个臭娘们还敢来厂里！”
脸上却堆满假笑，说道：
“呀，这不是大嫂吗？您自己爬上来的呀？哎呀，怎么不喊兄弟我一声呢！”
程凯虚情假意地跟宋倩倩客套了一番，便问道：
“您是不是找我表姐呀？她在办公室呢！”
宋倩倩并没有多想，她略带疲惫地说道：
“我不找晓娟，我找韩宇有点事儿。”
程凯转动着他那满是心机的小眼珠，眯着眼睛说道：
“是这样啊，大嫂，那您要是有什么事儿，记得喊我，我先去一楼发个货。”
宋倩倩礼貌地冲着韩凯点点头，说道：
“谢谢你了，你忙去吧。”
程凯一边下楼，一边小声地骂道：
“臭婊子，都这个熊样了，还四处勾搭男人，呸！”
说着，心中便生出一计。
程凯赶紧跑到二楼的生产区，趁无人注意，悄悄地拿了几个透明塑料薄片，夹在手里的档案袋里。
生产区的工人们都忙碌地在自己的工位上打版、缝纫，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日理万机”的程助理。
程凯悄悄地返回四楼，看四下里无人，便把这些塑料薄片没有规则地撒在楼梯上。
程凯的心脏毫无章法地胡乱跳动着，当终于完成“杰作”的时候，他感觉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正在办公室里与沈妍妍复盘上一次直播情况的姜晓娟，突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女人的喊叫声。
等她们闻声跑过来的时候，发现一个女人倒在了楼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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