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倒插烟什么意思(女生倒插烟什么意思-)

等了将近半年,林生斌11月28日才为妻儿四人开了追悼会。对目前的他来说,每一天都不是正常人的日子,但公众的悲伤和愤怒总有被驱散的一天,现在蓝色钱江的大门口花坛里,种上嫣红的月季,还张起了一个花环,旁边摆设了两个大红灯笼,像是一个烛光似海的白色夏季过后,人们亟需换上喜庆的色彩。

蓝色钱江大门口花坛(王丹阳 摄)

林生斌已经搬到了附近两公里处的一个公寓里,和父母住着租来的两居。这个追悼会开得是极其纠结的,其实林家一直在等着莫焕晶的案子开庭,想刑案结了后,聊可告慰亡灵,再火化落葬。但也就在原本的开庭日子11月21日前两天,他突然被告知,杭州市中院决定延期三个月再审理,这个消息无疑把他拖进又一轮煎熬,但妻儿的后事不能再等了。据参加追悼会的人讲,那天四位老人都未出席,林生斌还算克制,捧着电子蜡烛站在滑动着照片的幻灯片前,背后是四副盖着的棺木。他崩溃时是在火化室外。

“我是进去的,他们传来第一个盒子到我手上,我知道后面还有三个,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12月5日的一个晦暗的下午,我在蓝色钱江斜对面的一个藏式咖啡馆见到他,这个黑洞洞的咖啡馆已成为他谈事的根据地,很难想象他从租住的地方每回过来,经过小区大门时的心情。当我问道,他是如何亲自陪伴他们火化的,他又摇头,陷入无语的悲痛里。

林生斌给妻儿举行追悼会(图片来自林生斌微博)

12月6日,我本想去他暂住的地方拍个照片,林生斌说他要去墓地,于是我索性提出也想吊唁一下。没有想到,我在一个花艺店门口见他独自捧着四束百合,才意识到,这就是一个孤零零的男人想独自去探望那冥间的四个至亲,而并非有什么明确要办的事,说白了,还是独舔伤口。遗体是在11月28日的追悼会当天火化并下葬的,之后这一周,他只要是在独处的时间里,都会过来看看他们的“新家”。

在有司机开车的一辆奔驰四座商务车里,林生斌一路无话,音响里全是90年代的悲调情歌,但也打破不了冰冻的气氛,在这种看似根本无法逆转的探底的沉默里,你会知道任何刻意的话语都无法让他活泼起来,所以干脆不要说话。

在拱墅区的半山森林公园里,一个巨大的陵园开凿在群峰合抱的山坳上,山脚下能看见僧人。这里只距蓝色钱江13公里路程,高架上一路向北30分钟就到,是一大片隔绝了喧嚣的城中山区,林家把墓地安在这里,却没有回老家,“小贞喜欢杭州”,林生斌说。无论林家还是朱家,从身份认同上来讲,都已是杭州人。

爬了百级石梯,才来到半山腰,恢弘的墓碑群排山倒海地袭来,像是山里出土的文物,又随着山的走势而呈现出大列队般的弧度。朱小贞和三个孩子的墓碑在一处山阶的尽头,再往下就是还在开凿整理中的山脉。几百朵垒起的野菊把他们的碑群装饰得格外醒目,花间是四块大理石的盖板,雕刻成心形,上面的生卒年,统一定格在“6.22”。在竖起的大碑上,有八个红色小字,“今生缘浅,来世再续”。

朱小贞和三个孩子的墓碑(王丹阳 摄)

落葬那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当时天阴有雨却无风,庞大的殡葬队伍挤在碑前,人手一个气球,人群里突然不经意松出四个,却没有向天上飞去,而是冉冉地挂到了上一级山阶上刚种的矮树上。两个白,两个蓝,匿在树枝间让人巡视了很久才找到。“他们不想走嘛”,林生斌边回忆边木然说着。

虽然四块碑挨在一块,占地不大,但林生斌还是买了20平米,花了百万。我注意到这个山阶上统一都是两排墓碑,唯有他们的墓前空出一块,可能林想让妻儿的新家尽量宽敞,不被打扰,也可能有将来的打算。落葬才一周,他就来祭扫落葬当天的野菊,哪怕那些花只是一点点枯败,他都要换上新的百合。他似告诉我,似自言自语,用一种沉浸式的口吻说,“本来草坪很烂,我都换上了最好的草皮”、“本来种的是红枫,不好看,这些山茶都是我换了的”,现在,他嫌穴前的两株含苞的山茶太矮太蔫,跟另外两株叶片更鲜亮的不协调,立即微信园林公司,“你帮我换了它……不要绿色的了,别的颜色,枫叶也可以……”

林生斌为妻儿扫墓(王丹阳 摄)

他用手一个个拭去碑盖上的落花,仪式般地唤着他们的名字,轻声道了四遍,“我来看你了”。香炉里插满了烧断的香,他燃了两根烟,倒插进去,一个人默默蹲着,低着头又擦起了眼泪。现在,每晚和他们的照片说话,赋予林生斌莫大的存在感和仪式感。他在床头的墙上放满一排他们的照片,从妻子开始,再到大儿子、女儿、小儿子,天天重复着无甚变化的寒暄,无非就是,比如对大儿子,“你要好好帮助妈妈,照顾弟弟妹妹”。

林生斌说,虽然有很多亲友为了让他走出来,经常来陪他说话,故意说些别的想引开他的注意,但他越是明白到这点,就越是跳不出来,即使是高朋满座聊着别的事,他嘴里应付着,脑里还是他们的片段。“其实有时候,我倒是愿意谈他们的,比如说说我是怎么样带他们旅游的”。所以祭扫那天,他看着碑盖上各自的照片,自然地说起那些照片是哪种情形下照的。前方的大碑上是一张四人的合照,是林在去年G20时带他们去珠海横琴时照的,“柽一喜欢坐缆车,那天带着他坐了很久,阳阳喜欢皮丘,结果丢了哭个不停,又带她买了一个”,“那潼潼喜欢什么呢?”,林生斌静默了很久,“喜欢恐龙”。

但是,他的矛盾在于,一旦陷入对妻儿的追忆中,就会又陷入痛苦,整个人封闭了起来,所以说着说着,还是断续的,没法完整地回忆,从内到外像被罩在一层灰霾里。时至今日,他只要不是在和律师等商量正事,不是在忙后事和官司,他的情绪就是垮着的。每天得靠药物和酒精来入睡,睡上四五个小时已经不错,有时半夜一醒就睡不着了。现在他的脸有些许浮肿,那是8月初摔骨折住院后一直吃药落下的,出院后,极少出门散心和活动,一直坐着和人谈事或独自回忆,目前右髋连着整条腿还抽着筋。当我说可以吃中药调理一下,他叹道,“我现在都不敢再吃药了”。

林生斌为妻儿扫墓(王丹阳 摄)

他说,有时候躺在床上,身体知道很累了,但脑子就停不下来,像放胶片一样地重现以前的情景,所以睡不着,一睡着,就做关于他们的梦。这些都是没法自控的,亲友都会跟他说,他们并没有死,只是换一种方式跟他在一起,林生斌根本无力劝慰自己,也无力听劝,“无论怎么说,他们是真正陪伴了我12年,12年的感情……”。有句话叫做,短的是人生,长的是磨难,正如他12月1日在微博上写的,“我的余生就这样开始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我不曾选择的人生”。父母原来是跟他大哥一家住在钱塘江对岸的,现在为了做饭给他吃,三人一起住,他说,“他们的身体真的非常不好”。

即使没有去他租住的地方,我也能想象那种叫人心酸的气氛。追悼会那天他们不带老人去,老人就在家里哭,现在,老人即使做饭,林生斌也不一定正常吃,往往各种事情把他耽搁在外面。也许,忙碌就是安全和充实,暂时让他入世,但无论是被朋友呼出去吃饭也好,他们哄来家里也好,剩下的时分总是三人相对而过的。林生斌说,他会陪父母看看电视,但是一回房间,他的双人床上另一边是一套完好的枕被,那是他特意为老婆留的,“我总想象她还在”。无数个夜晚,如何和四个不存在的人相处,这是独属于他的磨难。

更大的问题还在眼前,似乎一座移动极缓的大山,那就是莫案的开庭,和他准备了近半年的对绿城的起诉。刑案不开庭,民事案就无法提请,所以一切看似静止了。追悼会那天,莫的辩护律师党琳山是在一种极度矛盾的心情中前来的,当他走向林生斌,林出于礼貌和他握了握手,党琳山提出有两封信想给他看看,一封是8月份莫焕晶在看守所写的,另一封是刚做完心脏支架的莫父写的。林回绝,“那就不必了”,他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但那又怎么样呢。

约一个月前,杭州市中院开了个庭前会议,双方律师到场,似乎心照不宣着即将开庭,但是一切被党琳山的一封申请书给中断。时至今日,双方陷入一种极其微妙的对峙,但又心照不宣地处在一种无法切断的彼此捆绑中,对于林生斌来说,只是望刑案尽快开庭,好给自己一个交代,但党琳山作为被告的辩护律师,并不希望五个月就仓促开庭。他于一个月前写了个给最高院的“指定管辖权”的申请书,里面表达了一些对物业和消防方面的证据调取不全面的看法。

“本案审查起诉时间从8月11日算起至8月21日提起公诉,前后只有10天,而且还有4天是周末,其速度之快,完全可以用闪电来形容”。他在这封申请中写道。另外,他还提到在长达2185页的案卷中,“唯独有关消防部门的20页全部看不清楚”,综合了种种迹象,他认为都显示出本案可能受到“办案机关外部势力的强力干扰”,所以他恳请指定浙江省以外的法院来审理。

莫焕晶的辩护律师党琳山(张雷 摄)

其实,党琳山希望的对本案进行补充侦查,跟林生斌一方一直在收集的证据并不矛盾,甚至两者的立场是一致的,但由于是天然的对立方,导致林生斌并不愿与他有交集。民事起诉的启动需要刑案上某些证据的确立,但若刑事案上的证据不全面就潦草结案,照样会影响民事部分。林生斌只是说,“虽然立场上有共通点,但是不可能一起做的”。虽然从主观上他希望立即开庭,同时他现在一直在和律师沟通怎么办,焦虑之心让他无法等到明年一月,但是客观上,莫案的成立又必须厘清更多的证据,“所以嘛,很矛盾……”,说到这,他又陷入长时间的叹息和无语。

双方若即若离的胶着于目前来看足矣构成另一层现实的悲剧,党琳山觉得,这种貌似要共同开展工作的迹象也看起来不可思议。当我问到党琳山,是否能与林的律师在某种意义上共享调查结果,他只道“有过沟通,希望有更实质性沟通”,话锋一转,他说道,在刑事案件上,“我作为被告的律师是有充分的辩护权的,通常被害人的律师话语空间很小,所以我能理解他们”。

党琳山在发出给最高院的申请之后,去了趟杭州市中院,要求在最高院有明确答复之前,不要安排开庭,“被告如果可能被判死刑的话,开庭时必须有辩护律师出庭,否则审判无效”。言下之意,他以此来倒逼法院不要强制开庭。他承认,他孤军奋战,已经殚精竭虑,的确是冀望从林生斌的律师团那儿取取经。党琳山揣着的两封信都送不出去,一封是莫焕晶在8月15日写的,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句话是,“如果我死了能让你好过一点,我真的愿意立刻去死”;另一封是她父亲的,其中可见一个被赌博摧毁的家庭,愁惨的经济状况和几近奔溃的亲情。

林生斌除了恨保姆,就是恨开发商了,在他心里,这两者已经没有区别。或令人惋惜的是,哪怕到了追悼会这一天,绿城都没有任何人前来吊唁,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有”,这等于断绝了最后一线可能化解僵局的机会,使得林家声讨了半年的行政责任再不可能通过婉转灵活的方式解决。在从墓园回蓝色钱江的路上,他唯一一次主动挑起的话题就是绿城,“我现在不仅是痛心,我还有愤怒,哪怕是人道上的(慰问),为什么都没有?”。这大半年来,他最想要的答案,就是物业在此事中的消防责任,只是从此,他将遗憾地带着这个无解的疑问开始他的余生,也是他决绝维权的下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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