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财经国家周刊》记者 张曙霞
近日，一则“国内首个新冠特效药面世”的消息受到关注。
消息源自国家药监局官网信息，12月8日，国家药监局应急批准新冠病毒中和抗体联合治疗药物安巴韦单抗注射液（BRII-196）及罗米司韦单抗注射液（BRII-198）注册申请。
图/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官网截图
根据官方信息，这款药物由清华大学医学院、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和腾盛华创联合研发。这是我国首个获批的自主知识产权新冠病毒中和抗体联合治疗药物。
新冠特效药，被很多人视为“扭转疫情的关键”。
从老百姓的角度来看，最关心的还是特效药的使用问题，比如这个药物疗效和安全性如何，何时能用上，可否用于预防，价格贵不贵，能否足量供应，对变异毒株尤其是新近出现的奥密克戎（Omicron）变异株有没有效果，等等。
图/新华社发
针对这些大大小小的问题，清华大学12月9日召开了抗疫药物研发成果发布会，领衔该特效药研发的清华大学医学院教授张林琦进行了公开回应，《财经国家周刊》也采访了药物联合研发单位相关负责人，结合国家药监局权威信息，下面来一一解读。
疗效怎么样？
国家药监局对安巴韦单抗/罗米司韦单抗联合疗法的上市批准，是基于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支持的ACTIV-2 试验三期的积极中期及最终结果，包括847例入组患者。
最终结果表明，与安慰剂相比，这一联合疗法使临床进展高风险的新冠门诊患者住院及死亡复合终点降低80%，具有统计学显著性。截至28天的临床终点，治疗组为零死亡，而安慰剂组有9例死亡。未观察到新的安全隐患。
同时，无论早期即开始接受治疗（症状出现后5天内）还是晚期才开始接受治疗（症状出现后6至10天内）的受试者，住院和死亡率均显著降低，这为新冠患者提供了更长的治疗窗口期。
张林琦介绍，该单抗联合药物是由两个抗体组合，即两种药物同时使用并发挥效果。在识别病毒方面，可以做到精准识别两个不同靶点，增加抗病毒广谱性，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安全吗？
2021年10月4日公布的中期结果表明，在安巴韦单抗/罗米司韦单抗联合疗法治疗组中，3级或以上的不良事件（AE）少于安慰剂组，分别为3.8%（16/418）和13.4%（56/419），未观察到与药物相关的严重不良事件（SAE）或输液反应。
“不良事件在治疗组和安慰剂组中都有报道，但治疗组要少于安慰剂组，而安慰剂组其用的是生理盐水，所以我们对联合疗法治疗组的安全性非常满意。”腾盛博药医学开发副总裁、腾盛华创首席医学官张峣告诉《财经国家周刊》记者。
为什么这么快？
一般而言，一个新药从研发到上市大概需要10年，花10亿-20亿美元。
而该药物从发现到上市，只花了20个月左右的时间，这在医药行业历史上也是非常罕见的。
为什么能这么快？质量有无保障？
在腾盛博药总裁兼大中华区总经理罗永庆看来，单抗联合疗法在短时间内的成功上市，是一个经典的转化医学成功案例，他将其归功于科研机构、临床医院和生物技术企业三方在基础、临床和转化研究等方面的通力合作。
具体而言，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的研究团队首先从新冠康复期患者血清中分离出了200多种抗体，后来清华大学一起对抗体进行鉴定，做了很多病毒学的生化实验来找到这些抗体的特点，也进行了一些筛选工作。而腾盛博药也参与了抗体的精确筛选，筛选出两个抗体后还进行了优化和基因工程改造。后续构建细胞株、生产临床样品、一二三期临床试验和中美报批等工作，主要由腾盛博药负责。
与此同时，该药物在研发过程中，也得到了科技部、国家药监局等多个部门的大力支持。
据了解，为了加速新冠疫苗、药物等快速审评审批，国家药监局在疫情发生之初就制定了抗新冠肺炎药品特别审评工作方案。在此方案保障下，药审中心建立了“研审联动，随研发随提交，随提交随审评”的审评工作机制，即研发与审评并联，研发结束即审评结束。
图/新华社发
单抗联合疗法也受益于这一方案。
“每当有重要的时间节点和重大的数据出现，我们就会第一时间和药品审评中心召开沟通交流会，全程得到他们的帮助和指导。”腾盛华创注册事务部副总裁周倩介绍，在整个研审联动的最后阶段，药监局还确定了采用滚动递交数据的形式，即企业将获得的数据通过滚动递交的形式不断进行补充，做到前置所有的审评工作，倒排时间表，以天为单位，所以当最后一份临床报告出来的时候，才能进行快速审评，应急批准了这个产品。
给哪些人群用？
根据国家药监局批文，该单抗联合疗法用于治疗轻型和普通型且伴有进展为重型（包括住院或死亡）高风险因素的成人和青少年（12—17岁，体重≥40kg）新型冠状病毒感染（COVID-19）患者。其中，青少年（12—17岁，体重≥40kg）适应症人群为附条件批准。
也就是说，目前该药物用于确诊患者的临床治疗，但也并非针对所有患者，而是伴有进展为重型高风险因素的成人和青少年患者。
腾盛博药首席财务官李安康介绍，所谓重型高风险因素的患者，一方面，是年纪较大的患者，比如60岁以上的老人；另一方面，有糖尿病、高血压等基础疾病的患者。此外，还有体重超重的患者。
图/新华社发
能不能用于预防？
目前针对该药物的批准只能用于治疗，还不能用作预防。
不过，张林琦表示，研发团队对联合抗体疗法做了一些修饰和抗体，结果显示在体外在体内可以存留9个月到12个月的时间，并且在注射后9个月对病毒的中和能力还在400倍的有效浓度以上。
“这种条件使得我们不仅仅可以治疗，在预防上也会发挥更大的作用。”他说，如果一个人本身有很多基础性疾病，或者说免疫性疾病不适合打疫苗的，打抗体是非常有效的。所以药物作为预防是一个非常有发展前景的方向，会在这方面继续加强攻关。
张峣表示，根据目前的研究及已经掌握的抗体数据推测，至少有9个月的保护期，“在预防方面的前景是非常坚实而且乐观的”。
而对于药物和疫苗的关系，张林琦说，对于任何一个疾病，预防都是第一重要的，以预防为主要目的的疫苗和治疗药物是非常好的互补关系。一旦被感染了，或者说疫苗保护效果不好了，再用药物治疗，阻断疾病进一步恶化。
罗永庆也表示，群体免疫还是应该通过大规模接种疫苗的方式来实现，因为从成本上来说，疫苗肯定是要更低的。未来单抗联合疗法如果获批用于预防，重点也是用于有紧急预防需求或者是存在免疫缺陷、接种疫苗不能实现很好预防效果的人群，例如恶性肿瘤、肾病综合征、艾滋病患者等。
一个疗程的患者用药，蓝瓶为安巴韦单抗注射液，红瓶为罗米司韦单抗注射液。图/《财经国家周刊》张曙霞 摄
什么时候能用上？
罗永庆表示，目前正在和有关部门讨论，推进商业化进程，让患者尽快用到。
据了解，该药上市之前，今年6月以来，企业捐赠了近3000人份药物，已经救治了近900例患者。
多少钱，贵不贵？
罗永庆表示，新冠中和抗体联合治疗药物比较特殊，接下来商业化以政府采购为主，具体价格还在商讨中。未来，是否会进医院市场、医保目录或者自费市场，还有待探索，特别是要和政府相关部门共同探索。
值得一提的是，有媒体报道，据可靠知情人士透露，该中和抗体的价格大约为每剂8000元人民币。对于这一说法，《财经国家周刊》记者向罗永庆求证，他表示“不予置评”。
需要说明的是，中和抗体的制备过程较复杂，价格普遍较高。以再生元制药研发的中和抗体REGN-COV2为例，在美国，患者一个疗程的政府采购价格为2100美元。
不过，自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我国针对新冠肺炎的治疗一直实行免费政策。从这个角度看，药物定价高低和个人并不直接相关。
够不够用？
“从解决目前需求（治疗）的角度来说，产能是足够的。”李安康告诉《财经国家周刊》记者。
他介绍，药物生产方面，目前是与一家大型生物药CMO企业合作，产能不是问题，接下来会根据政府订单确定生产计划、足量生产，如果未来有更大的需求，也可以随时调整。
对变异病毒有效吗？
“病毒突变是不可避免的。在整个药物研发和疫苗研发过程中，我们都面临着巨大挑战。”张林琦介绍，在全球多中心临床试验推进的过程中，特别是在今年5月至8月，研究进行的国家主要的流行株为德尔塔（Delta）病毒。已经揭盲的三期临床试验展示了80%的降低死亡和住院率的有效性，同时也证明对这些突变株都保持了很好的活性，且药物的广谱性也已在体外抗病毒实验中得到展示。
根据腾盛博药公开披露的信息，目前体外嵌合病毒实验检测数据表明，安巴韦单抗/罗米司韦单抗联合疗法对广受关注的主要新冠病毒变异株均保持中和活性，包括：阿尔法（Alpha）、贝塔（Beta）、伽马(Gamma)、伊普西龙(Epsilon)、德尔塔(Delta)、德尔塔+(Delta Plus)、拉姆达（Lambda）以及缪（Mu)。
据了解，作为研究的一部分，安巴韦单抗/罗米司韦单抗联合疗法的临床有效性数据也将按病毒变异株的类型进行评估，研究结果不久就会公开发表。
针对近日备受关注的奥密克戎，相关测试目前正在进行中，“两周左右应该就会有结果，我们是有信心的。”罗永庆说。
来源： 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