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欠债那么多为什么不破产(美国欠那么多债为什么不会破产)

2002年至今,美国政府已连续20年财政赤字,金融海啸与新冠疫情更突破万亿美元。若一般企业如此,可能已破产倒闭,但为何美国屹立不摇?

桥水基金创办人达里欧带读者了解货币与信贷的基本原理。并解释了为什么美国迟早会破产?

货币与信贷的基本原理

所有实体(个人、企业、非营利组织和政府),都要面对相同的现实财务问题,这是过去、现在与未来永远不会改变的现实。

他们的资金进进(收入)出出(支出),而资金进/出相抵就是净收益。这些资金流量出现在损益表上。

如果一个实体的收入超过它的支出,就会产生利润,而利润会促使它的储蓄增加。如果一个实体的支出超过它的收入,储蓄就会降低,要不然就是得靠借钱或剥夺他人金钱的方式,来弥补其中的差额。

如果一个实体的资产多于负债,它就能藉由出售资产的方式,维持“支出大于收入”的状态,直到用完所有资金为止,而到那个时点,它就必须削减它的开支。

如果它的资产没有比负债多很多,且收入又低于它的必要支出(即营业费用与偿债费用的总额)那么,它就必须缩减开支,否则终将难逃债务违约或是债务重整的命运。



一个实体的所有资产和负债(即债务)可用它的资产负债表来呈现;不管相关的数字是否有明文记录,每个国家、企业、非营利组织和个人一定都有属于它的资产和负债表。当统计学家将每个实体的收入、支出和储蓄合并在一起,就能算出该实体的总收入、支出与储蓄。

● 各个实体集体处理其财务的方式(从它们的损益表及资产负债表便可见一斑),是促使内部与世界秩序出现变化的最大驱动因素。

如果你能基于你对自身收入、支出和储蓄的理解,想想其他人的收入、支出和储蓄有何状况,接着再将所有人的状况结合在一起,就能观察到大局的运作方式了。

请稍加思考一下你个人的财务处境。

目前你的收入相对你的支出是多少?你未来的收入相对支出又将是多少?你目前有多少储蓄?你把那些储蓄投资到什么标的?

现在请想像一下:如果你的收入降低或彻底消失,你的储蓄能让你撑多久?你的投资与储蓄的价值降低的风险有多高?如果你的投资和储蓄的价值降低一半,你的财务状况将会如何?

你能轻易卖掉你的资产,并取得现金来支付你的开销或偿还债务吗?你的其他资金来源是什么?那是来自政府,还是来自其他任何地方?这是确保个人经济福祉的最重要的计算。

现在换观察其他实体(其他个人、企业、非营利组织与政府),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他们。请考虑一下,实体之间的相互关联性有多高?哪些情势变化可能影响到你和其他人?由于经济体系是以这种方式运作的所有实体的总和,所以,这个计算与推估流程,将帮助你了解整个经济体系目前的状况,以及未来可能发生的状况。

举个例子,由于一个实体的支出等于另一个实体的收入,所以,当一个实体缩减他的开销,受伤的就不仅仅是那个实体,仰赖他那笔支出来获取所得的其他人也都会受到伤害。

相似的,由于一个实体的债务是另一个实体的资产,所以当一个实体债务违约,势必会导致另一个实体的资产减少,并逼得他们不得不缩减支出。这个动态会制造自我强化型债务与经济收缩趋势加速恶化,而当民众对于那个缩小后的经济大饼的分配方式起争执,那就会变成一个政治议题。

● 原则上,债务会侵蚀资产净值。我的意思是,第一优先必须是偿还债务。

举个例子,如果你有一个房子(也就是说,你拥有“净值”所有权),而你又无力缴纳房贷,那么,你的房子就会被拍卖。换言之,债权人将比房主更优先获得偿付。所以,当你的收入低于你的支出,而且你的资产又少于负债(即债务),你恐怕不久后就必须出售资产来应付了。

不同于多数人的直觉想像,现有的货币与信贷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数量。各国中央银行可轻易创造货币与信贷。当中央银行创造大量货币与信贷,民众、企业、非营利组织和政府就会皆大欢喜,因为他们将因此获得较多的购买力。

当这些货币与信贷被花掉,就会使多数商品、劳务与投资资产涨价,但也会制造未来必须偿还的债务,而债务的存在,将使个人、企业、非营利组织与政府最后不得不将支出压低到收入以下,那将是困难且痛苦的。

也因此,货币、信贷、债务和经济活动天生就是周期性的。在信贷创造阶段,商品、劳务与投资资产的需求以及这些项目的生产都会非常强劲,而到了债务偿还阶段,这些项目的需求与生产则会双双转弱。

但如果债务永远无须偿还,又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在那种情况下,就不会有债务紧缩(debt squeeze),也不会有痛苦的偿债期。不过,这对放款人来说就可怕了,因为他们将血本无归,对吧?且让我们思考一下,有没有办法在不伤害贷款人,也不伤害放款人的情况下清理债务问题?

既然各国政府有创造货币的能力,也有借钱的能力,那么,中央银行何不以大约0%的利率,贷款给中央政府,由中央政府随心所欲地分配那些资金,以便支持经济?

另外,中央银行能不能也以极低利率贷款给其他人,并允许那些债务人永远无须还款?在正常状态下,债务人必须在一段期间内分期摊还最初借贷的本金以及这笔钱的利息。不过,中央银行有权将利率设定在零,也有权不断地展延债务,好让债务人永远无须还款。那将形同把钱送给债务人。

不过,没有人认为中央银行把钱送给债务人,因为那笔债务还是会被列为中央银行的资产之一,因此,中央银行还是可以大言不惭地宣称它有履行它的正常放款功能。事实上,新冠肺炎大流行引发经济危机后,就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在历史上,这类事态也反复发生过很多次,只是型态有所不同罢了。最后这些债务会是由谁买单?这对目前依旧持有债务作为资产(现金与债券)的非中央银行实体来说非常不利,因为他们将无法获得可维持其购买力的报酬。

我们目前共同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多数个体、企业、非营利组织与政府的收入相对低于它们的支出,而它们的债务与其他负债(例如退休金、医疗与保险等)则相对远高于它们持有的资产的价值。

表面上看或许并非如此—事实上,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正好相反—因为有很多个体、企业、非营利组织与政府即使已进入即将破产的阶段,外表看起来却还是很有钱。为什么它们看起来很有钱?因为他们出手阔绰、拥有大量资产,甚至坐拥很多现金。然而,如果谨慎观察,就能分辨出哪些实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面上看起来富裕但实际上已陷入财务困境),因为它们的收入低于支出,和/或负债大于资产;

所以,如果你仔细推估那些实体未来的可能财务发展,就会发现它们将必须以痛苦的方式缩减开销并出售资产,而等到资产出售殆尽后,它们终将走上破产一途。

每个人都必须针对自己、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其他人,以及世界经济的未来财务状况进行那些预测。简而言之,某些个体、企业、非营利组织和国家的负债相对远高于他们的净收入和偿还那些债务所需的资产价值,所以,那些实体的财务状况羸弱,但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并没那么糟,因为他们会藉由举债取得资金来应付他们阔绰的支出。

如果你对我到目前为止所写的内容感到困惑,请务必花点时间试着将它套用到你个人的情境。请描绘一下你目前的财务安全边际看起来如何(即若最糟的状况发生,例如你失业,而且若考量潜在的跌价幅度、税金与通货膨胀,你投资的资产也跌价一半,你还能维持多久的财务稳定)。接着,帮别人也计算一下,最后再把所有人的状况全部加总在一起,这样就能清晰了解你的世界处于什么状态。

总而言之,这些基本的财务现实适用于你、我,也同样适用于每个个人、企业、非营利组织和政府,只有我先前提到的一个重大例外:所有国家都能凭空创造货币与信贷,供民众花费或借贷。中央银行能创造货币,并将货币借给需要的债务人,以防止我刚刚解释的债务危机动态发生。

基于那个原因,我要把前一个原则修订为:●债务会侵蚀净资产,但中央银行能取而代之地藉由印制货币,让其他人得以继续仰赖债务存活下来。当债务危机导致会侵蚀净资产的债务上升到政治人物无法接受的金额,并引发严重的经济痛苦时,政府出手印钞的行为自然就见怪不怪了。

然而,并非所有政府印制的所有货币都具有相等的价值。

普遍被世界各地接受的钞票(即货币)称为储备货币。世界上最具支配力量的储备货币是美国中央银行创造的美元。欧元区国家的中央银行创造的欧元也是储备货币之一,但它的重要性远远不及美元。另外,日元、人民币以及英镑则是相对小型的储备货币,不过,目前人民币的重要性已快速上升。

●“现任”储备货币国当然会因拥有储备货币而享受到很多好处,因为储备货币让一个国家得以掌握非凡的举债及消费能力,同时拥有睥睨世界上其他所有国家的巨大权力,因为所有想要取得货币与信贷来从事国际贸易的国家,都得看这个储备货币国的脸色。

然而,拥有储备货币也像是种下一个祸根。储备货币迟早会导致拥有它的国家失去储备货币国的地位,因为当一个国家坐拥储备货币,它便得以举借它原本无力负担的债务,而它后续为了偿还这些庞大债务而大量创造货币与信贷的行径,会使这项货币的品质降低,进而失去它作为储备货币的地位。而失去储备货币地位是很可怕的,因为●对一个国家来说,“拥有储备货币”堪称一项至高无上的权力,因为那让这个国家获得巨大的购买力与地缘政治权力。

相反的,非储备货币国一旦背负了以储备货币(例如美元)计价的大量债务,就会经常陷入短缺那一项储备货币的情境,主要原因除了它们无法印制那些货币,也可能因为它们未持有太多以那项货币计价的储蓄,或是它们不太有能力赚取那一项货币(即它们需要的储备货币)。

如果一个国家迫切需要储备货币来偿还它以储备货币计价的债务,也需要储备货币向只愿意接受储备货币的卖方采购商品时,它就有破产的可能。这样的状况在过去很常见。

一直以来,世人都以相同的方式来处理这种环境组合,所以,我们能轻易从中看出这部机器是如何运作的。美国政府连续20年财政赤字,为何不会破产?就是这个道理,但是一旦美元失去储备货币的地位,美国就会破产。这是未来全球要面对的巨大经济灾难,而且一定会到来。

作者介绍:瑞.达利欧(Ray Dalio)

瑞.达利欧从事全球宏观投资近五十年。他是桥水公司(Bridgewater Associates)的创办人和联合首席执行官,桥水公司是机构投资公司的翘楚,也是世界最大的避险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