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叶子君的读者，今天来投稿，是想说说在单位里的一个人——我的前办公室主任，卯主任。
他的经历起起落落我是亲历见证者，也让我感触很深。
01
我从考进单位，就被分在办公室，跟着卯主任干活。
那会，对卯主任我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感激他这个直属领导对我的倾囊相授，从办会到发文，到如何服务领导，他统统手把手教我。
另一方面，又瞧不起他的“三观不正”，对领导阿谀奉承、对年轻人很凶，对上对下两副嘴脸，非常现实。
那时候单位的主要领导江局长正值壮年，工作上有魄力，想法也很多，工作上需要有一位能干的大将辅佐。
再也没有比卯主任更合适的人了，他孩子刚考上高中开始住校，平时家里基本不用管，而且他“唯马首是瞻”的工作理念也深得江局喜欢。
一拍即合，卯主任就这样成了江局长的大秘，江局长去哪儿出差都带着他，个人事务也由卯主任一手打理。
从订机票、高铁票，到在哪儿开会、找谁谈心，全由卯主任一手安排。
发展到后来，谁有什么文件要给江局长签、想面对面找江局汇报工作，都必须经过卯主任同意和安排才行，大内主管一般。
那时候的卯主任可真是风光无限好啊，在单位里俨然成了领导层，跟他同级的科长在他面前还要听他指挥。
可苦了我，自从卯主任当上大内主管，绝大部分精力都被分走了，办公室的正常工作很敷衍，具体琐碎事务，全由我跟另一位女同志承担。
期间这位女同志还休了个产假，我实惨。
只可惜，对卯主任来说，好景不长。江局接到一纸任命，被提拔到更广阔的平台施展拳脚了。
江这一走，卯主任的处境突然就尴尬了。
02
新的主要领导很快上任，是兄弟单位平级调动过来的，姓王。
王局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梳理此前单位里一些不合理不合规的地方，其中就包括人事、财务等历史遗留问题。
卯主任毕竟身居办公室，又服务过前领导，工作上的瑕疵一找一个准。
王局正好借“卯主任家孩子即将高考”的由头，让他好好管家，从办公室换到了相对轻松的业务处室。
名义上是让他休息，实则明眼人都懂，他就是被边缘化了。
那处室是整个单位排名最末的，连办公室都被安在转角的位置，朝阴，背光。
从“宴宾客”到“楼塌了”只在一瞬间，让人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自从变成卯科长后，他明显不怎么爱说话了。
以前开办公例会，卯主任都是坐在江局旁边，第一个发言，其他人讲的时候他还时不时插嘴。
现在呢？
王局旁边换了新的办公室主任，在那滔滔不绝，卯科长坐在最远端，最后一个发言，三言两句就讲完了。
而且王局对他从不点评，嗯一声就过了。
比起以前的呼风唤雨，现在成了领导眼中的小透明，这落差说不难受是假的。
面对如此大的落差，他跟我这个曾经的下属闲聊时，毫不掩饰心里的牢骚和愤懑，比如说最近局里有个什么活动，都快结束了他才知道这事，根本没人通知他。
他骂，说这些人一点也不尊重老同志。要是换以前，发通知的就是他本人，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我嘴笨，当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嘴，傻乎乎地接了句，您之前太忙了，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冷笑了声说：呵，连你也觉得我只配休息了？
我赶紧解释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只觉越描越黑，无力再说，只好住嘴。
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再跟卯科长闲聊了，生怕自己又说错话，刺激到他。
03
新领导来后，我虽然办公室主任换了，自己却并未受到任何人事变动的影响。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此前不站队的好处。
正因为我忙于琐事，江局和卯主任也没带我玩，领导换了我该干嘛还干嘛。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我跟卯科长完全没有交集，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直到有一次，我因为赶个材料去食堂晚了，整个食堂人都走光了，只有一个人还坐着吃饭。定睛一看正是卯科长。
这种情况总不能再躲了，我只好打完菜端着盘子坐到他身边。
他已经快吃完了，抬起头看着我问了句怎么来这么晚，我说急着报个材料来晚了。
他哈哈一笑：你们办公室还是这么忙，我现在一般都是前三个来吃饭的，所以好久没碰到你了！
末了还得意补充一句：说来你不信，我今天难得吃饭晚，是因为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打盹，醒来一看饭点都快过了！
我见他心情不错，跟几个月前的失落比起来判若两人，这才大着胆子跟他聊了几句。
他也闲，把盘子一推，跟我聊了开来。
他说一开始他到这边缘科室，确实心情很郁闷，看大家都忙上忙下，啥事也不关他的事，感觉自己被闲置架空了，成了废人、进了冷宫。
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节奏变慢了，时间变多了，上班也有空发发呆、想想事了。
原先中午吃饭就跟我一样忙到最晚下来，只能吃剩冷菜，现在还能抢先吃上一口热菜，舒服多了。
而且他前段时间竟然还休假了，领导爽快批了假，他在家把坏的设施修的修、换的换，心情舒爽了很多。
要知道他此前在办公室，根本不可能休假，多年来连事假都没请过一天，周末也经常泡在办公室里。
以前，他都是晚上10点后回家，家就像个拿来睡觉的旅馆。现在，下班马上就回家，多一分钟也不待。
孩子在高中住校，回家后跟老婆换着做饭，吃饭时聊天看电视，然后换着洗碗。
收拾完家务后，跟老婆一起出门散步，中途还能去老丈人家看看，也就步行20分钟距离，原先一年也去不了两次，现在一周就去三四次，老人很高兴。
04
看上去，他确实变了不少，即便被边缘化的失落还没完全过去，但他已经找到了另一种快乐，比原先更满足了。
以前的他，拼命埋头干活，为了讨领导欢心，牺牲了时间、放弃了家庭，到头来才发现，领导一走，所有的风光就都翻篇了，努力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的他，因为被嫌弃、被排挤、不再被需要，反而塞翁失马，腾出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在50岁当头时回归了真正的生活。
此刻的卯科长一边起身收拾餐盘，一边回头对我说：
“小张啊，你还年轻，想好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对我来说，现在就很好。”
是啊，我想要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看着卯科长潇洒离去的背影，我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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