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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 潘文捷

编辑 | 黄月

2015年5月18日上午10点,首尔F医院向管辖所通报,医院出现疑似中东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MERS)病例。这位患者来到F医院急症室时,传染给了其他人。疫情从这里爆发,仅仅一个月以后,韩国就成为了世界第二大MERS发病国。

韩国作家金琸桓的小说《我要活下去:韩国MERS风暴里的人们》以调查报道为基础,讲述了在医院急症室感染上了MERS的三个人的故事。这三位患者中,一位是在出版社大型仓库工作的吉冬华,她在工作中得心应手,受到同事和合作方的喜爱,但MERS给她带来了经久不愈的后遗症,令她身体变得脆弱,她因为是MERS患者而遭到公司辞退,被其他人指指点点。一位是在大韩民国电视台实习的记者李一花,她不仅自己染病,还因为MERS丧失了亲人,在痊愈之后,李一花加入到关于MERS受害者的报道中,为他们伸张权益。

第三位就是当牙医的金石柱,他在正值淋巴癌复发时感染上了MERS,在治疗了很久以后,MERS病毒也没有完全从他体内消失,可能是因为血液中负责免疫的白细胞减弱,每次重复检测时,阳性和阴性结果交替出现。虽然医务人员认为他将MERS传染给其他人的可能性趋近为零,但根据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制定的治愈标准,必须连续两次检测病毒呈阴性,金石柱无法通过这一条规定,难以得到正常的抗癌治疗。最后,他在隔离病房中以MERS患者的身份,孤独地死去。韩国政府为了漂亮的统计数字试图把金石柱的秘密隐藏起来,而忽视了他作为人的尊严,但是金石柱和他的妻子南映亚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南映亚的手记被用来串起了《我要活下去》整本书时间线,内容是她与金石柱的情感和治疗历程的点点滴滴。“我希望将患者家属的话语、行动、想法和感受,详尽地传达给读者,”金琸桓说。

金琸桓在接受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采访时提到,将此书取名为“我要活下去”,“因为这既是患者本身的愿望,也是所有关注这些患者的人的共同愿望。同时也想表达,无论身处的环境多残酷、多绝望,都不要丧失希望。”

01 如果不能透明地公开传染病信息,自然会出现大量流言蜚语

在书中,金琸桓记录下了MERS患者是如何被当做病毒对待的:吉冬华遭到了公司的辞退,她打零工时虽表现优秀得到赏识,但因为被发现得过MERS,遭到同事的愤怒指责并且再次失业。MERS患者的家人也遭受到歧视,金石柱和南映亚的孩子并没有感染病毒,也遭到幼儿园拒绝,几位家长威胁说,如果这个孩子继续来上学,就会送自家孩子去别的学校。

当MERS患者不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很多人更容易表示应当关爱他们,可如果就在自己的生活中,或者当人们真心认为这些人可能会对自己的健康造成潜在威胁时,又是另一回事了。金琸桓理解人们面对患者和家属感到恐慌的心理——“任何人都会对传染病产生恐慌。随着数字文明的发展,互联网和手机迅速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它甚至可以制造、歪曲和放大恐慌。”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之下,具有反思精神是重要的,“我们不应该只单独思考恐慌,而应该思考各种关于传染病的情绪从何而来、如何产生。”

对传染病放大的恐惧,来源之一似乎是流言。实际上,在所有传染病爆发初期,都有很多流言伴随着猜测和惶恐滋生蔓延。《我要活下去》中也写到了韩国在MERS爆发时期一些口口相传的“流言”。最初,在政府没有公开信息的情况下,很多人通过非正式渠道得知了“F”医院所在地,似乎显示了流言的可靠一面。但随后,也有人当着吉冬华的面造谣说MERS受害者会获得数亿韩元的赔偿,而实际上吉冬华并没有收到赔偿,这类流言给原本就饱受打击的患者造成了更大的伤害。在金琸桓眼中,“流言”的传播和政府是否足够公开透明有关,“如果不能透明地公开传染病信息,自然而然就会出现大量的流言蜚语。政府首先应该透明地公开传染病相关信息,而国民则应该根据这些信息冷静应对,维持日常生活。”

在书中,金琸桓用鲜活的故事抨击着MERS隔离网的漏洞,抨击着错误的制度、不负责任的政客、前后不一致的官僚。他看到,有的人把MERS受害者称为“肇事者”,有的人对别人生命中的不幸视而不见,反而为“很幸运,不是我”窃喜自得,却没有听到一个拼命想要活下去的人的声音。

02 文学要帮助解决眼前的问题,就必须准确地写出现实

金琸桓曾经就读于首尔国立大学韩国语言文学系,研究古典小说。他在1994年以评论家的身份出道,曾在韩国科学技术院(KAIST)担任过教授,但因为没有信心将学术和小说都做好,决心放弃学术的道路。一开始,他创作的是历史小说,其作品《不灭的李舜臣》《黄真伊》曾被改编为电视剧,《烈女门秘辛》等作品被改编成了电影,金琸桓因此被誉为“开创韩国历史小说新局面的作家”。后来,金琸桓从两本以世越号沉船事件为主题的小说《谎言:韩国世越号沉船事件潜水员的告白》和《那些美好的人啊》开启了社会派作品的写作道路。

“文学要帮助解决眼前的问题,就必须准确地写出现实。”金琸桓曾在接受韩国媒体的采访时说道。他的社会派小说写作始于对世越号事故的关注。世越号事故是2014年4月16日发生的一起船难,因为缺少关键的航行数据,事故的起因难以查明。事发当时海洋警察厅救走了船长和部分船员,却没有对乘客进行救援。海洋警察厅要求韩国国军部队在原地待命,并且封锁了事发海域,但在黄金救援的72小时里,现场没有发生任何营救行动,甚至还阻挡了外界救援。各个部门相互之间推卸责任,造成混乱,引发了韩国民众激烈的反政府情绪。

金琸桓的《谎言》一书将世越号事故的视角从“陆地”扩展到“海底”。死者家属、幸存学生、政府的故事发生在陆地上,但他认为,只有看到海底的故事,才能实现完整的叙事。因此主角选定了民间潜水员,他们高喊着“寻找世越号事故的真相”,奔向灾难现场。

在世越号事故的第二年,MERS疫情爆发,金琸桓发现,在两个看似完全不同的社会新闻背后,本质都是体制对于个体生命的漠视。他告诉界面文化:“2014年的世越号事件和2015年的MERS事件引发了一个思考——我们应该如何应对撼动国家根基的危机?这些悲剧需要政府与国民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在他看来,2010-2020年的这段时间里,韩国发生了许多撼动国家根基的大事件,“这些问题既关乎哲学,也涉及政治。作为一名作家以及国家的一份子,我不会回避这些问题,而是选择密切观察,用我的文字去发问和寻找解决办法。”

03 书写历史小说,意却不在历史事实本身

在《我要活下去》中,金琸桓借助角色之口,谈到了新闻热点的转瞬即逝——“现在大家都把精力放在被水炮车击倒病危的农民身上。去年‘世越号’,今年MERS,再加上农民事件,接连发生超乎想象的事。”世界上的悲剧那么多,而每个人的注意力又都那么有限,这是否注定是一个无解的两难?中文互联网上也会偶尔出现一些呼声,让人们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适当减少对于所谓“负面”消息的关注和传播,“过度共情”会影响我们自己的生活。对此,金琸桓给出的答案是:“身为一个作家,就是要关注并记录社会和生活,包括它们的阴暗面。”

他说,即便是写历史小说,也会“更多地把重点放在我当下思考的问题上,而不在历史事实本身”,“通常我选择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都是为了更深入地思考那个问题。”举例来说,金琸桓写了《不灭的李舜臣》《革命:伟人郑道传》等关于朝鲜王朝的历史作品,而实际上,他并没有“书写朝鲜王朝”的想法。在写作时,他首先要追问一个抽象的问题,然后试图找到一个可能给出答案的目标。当他内心涌起“谁是改变社会制度的最伟大的革命者”、“一个人必须多么绝望才能梦想一场革命?”这样的问题时,他想到的是韩国史家称为“王朝的设计者”的郑道全,而在思考“在灾难期间如何发挥领导作用”的问题上,他来到了李舜臣将军面前。

金琸桓与我们分享了一句他常常援引的名言,是法国哲学家加斯东·巴什拉说的“想象力源于书和灯之间”。首先,详细的调查是最基本的要求,“越读材料,想象力就会越深刻和丰富。”在他看来,如果对一件事情知道得很模糊,作者会感到忧虑,因为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但在听取专家意见、研究了相关论文和著作、并确认到目前为止有关于该问题的数据之后,作家也就获得了自由发挥的空间。

比如在写有关世越号小说的时候,金琸桓并非仅仅依靠采访和口述完成全部写作。他曾指出口述与小说的距离:“如果你只是口述证词,那就是一本采访作品,但小说与此不同,小说必须在艺术家的脑海中建立一个‘世界’。”也就是说,作家需要知道这艘船的长宽高、隔间数量、公共设施的位置和通道连接的情况,并在此基础之上对船上发生之事展开想象。

从30岁至今,金琸桓已经创作了四十多部小说。在接受韩国媒体采访时,他说自己在立志成为小说家之后读了巴尔扎克、托尔斯泰和埃米尔·左拉的传记和自传。“我从巴尔扎克那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提议,就是必须每天都写,”他也正是这样做的。

*感谢朱萱对于本文采访和翻译的帮助

参考资料:

\"장편소설은 둔재의 예술…내 인생 절반 담았죠\"https://www.mk.co.kr/news/culture/view/2019/05/351074/

소설로 부활한 세월호 잠수사https://www.sisain.co.kr/news/articleView.html?idxno=26784

메르스에서 배운 것, 코로나19에서 배울 것https://www.hani.co.kr/arti/science/science_general/93576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