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6是多少(796kg是多少斤)

作者 | 云从龙

9692例。

这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确诊案例截止1月30日24时的全国数据。

240例。

这是截止1月30日24时的江西数据。其中省城南昌67例。在一封权威数据对比中,各大城市疫情增速南昌占据首位,三天平均增长81.6%。对于大多数同胞而言,这场凶猛的疫情深深地影响了日常生活。对我而言,生活失常之外,它还有着更特别的意义——我的女儿在疫情最凶猛的时候出生了,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父亲。女儿是命运赠与我的礼物,而疫情是命运赠与她的记忆。多年之后,当她长大成人,能够识文断字,读到父亲所处的这个时代,她就会发现,她的生命旅程,是从一场瘟疫开始的。

基于这些,我愿意将在疫情中的所见所闻如实写下来,和所有的人共勉,一起渡过这至暗时刻。与此同时,它也是我送给女儿的第一份礼物。

静寂无人的街道

疫情近在咫尺

我所在的城市南昌——江西的省会,距离核心疫区武汉只有两个小时的高铁车程,距离九江则更近。历史上武汉与南昌的关系密切而又特殊。在“车马邮件都很慢”的旧时,南昌人要去往更远的地方,通常的路线都是溯赣江北上,自九江入长江,抵达武汉,从这里开始他们真正的旅程,向北抵南京、上海、天津、北京,向南到广州、福州、南洋。

可以说,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武汉,是南昌乃至江西人走向远方的第一道门户。直到现在,这样的传统依旧被保持着。南昌东部的麻丘镇,据说那里有很多人都在武汉工作,并且都从事同一种职业:屠夫。有一则早前的报道更是给出了具体数据:整个武汉九成的屠夫都来自南昌麻丘镇。所以在疫情爆发后,当人们再次注意到这个报道时,都不约而同地慌了。

江西真正地开始应对疫情,是从1月24日下午开始的。那一天是大年三十,江西启动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一级响应。这意味着,从此刻起,地不分南北,人无论老幼,都将被纳入到疫情防疫战中来。关于麻丘镇的事情就是在这时候传开的。到了晚上,很多群里疯传一张麻丘返汉人员摸底表,居然有两千多人,还有人说已经查出了好多例疑似感染者,麻丘已经完全封锁了。

另一条消息是,先后三位朋友发图文信息给我,南昌确诊了第一例感染者。而且其工作地点就在距离我家五六百米左右的地方。我几乎每天都会路过那里。

第一次,我直观地感受到,疫情不再只是在社交平台上流布,而是近在咫尺。

人山人海的江纺菜场

年三十:一级响应启动

在这之前,尽管武汉的情况十万火急,举国关注,但南昌城内的气氛依旧比较平静。大年三十上午,天空阴云密布,气温阴冷,小雨。岳母陪着妻子去省妇保做最后一次孕检,我去江纺的菜场买菜,准备晚上的年夜饭。路上基本看不到什么车,冷冷清清。

我原以为,疫情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了,加上天气又不好,菜场里应该没有太多人。但出乎意料地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几乎要挤着人堆才能走到摊位跟前去。

更窘迫的是,菜场里很多人都没有佩戴口罩,尤其是老年人,几乎没有一个戴口罩的。看到这一点,我赶紧草草买了几样菜,迅速离开。

从菜场出来,转进旁边的超市,买了两幅春联纸,打算回去自己写春联。卖春联的是一位老者,倒是戴了口罩。不大的摊位前面,摆了好多他手写的春联,大幅十元,小幅八元。桌子上还有一个横批:上帝保佑。可能是写给基督徒的。我问两幅春联纸多少钱,老人顿了顿说,就三块钱吧。我看着老人缩着脖子,冻的够呛,生活不易,便扫了八块钱给他。

回来的路上,又去了另一家中型的社区商超谊品生鲜,买了半斤肉。价格还是和往常一样。从江纺的菜场到这里,所有年节的商品价格都没有太大变化,大白菜一斤八毛,丝毫看不到涨价和要抢购的迹象。

到了家里,想了半天,春联写什么呢?琢磨半天,忽然想到以前看过邓如石自拟的一幅对联: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虽然它和春节关系不大,但颇能照我心境。

临近十一点,贴好春联和三个“福”字,家里一下子就有了“年”的氛围,要是再能放一挂炮仗就好了。心里正这么想着,妻子打来电话说,胎心监护数据异常,医生通知让住院。看来,这个年要在医院里过了。

下午整理好东西,赶到医院。要过年了,医院里人终于少了下来,但看得出来,有关的防疫事项已经在悄然部署了。住院部一楼大厅,一边站一个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挨个测体温。病房里,每个人也都戴着口罩,门口挂着免洗消毒液。护士不一会就来叮嘱一下,进出要一定要洗手,戴口罩。

晚上八点多,从医院回到家里,打算明天再带一些必备品过去。叫不到车,只能乘公交回去。全程就我和司机两个人。这时候,朋友圈里传来了江西启动一级响应的官宣,而湖北,仍旧是二级。

我感到很担忧,从心理上来说,我们一家人对疫情的重视程度还是不够,导致口罩买的很晚,迟迟不能到货。昨天晚上想到今天要去医院,才重视起口罩的事情来。最后只好厚着脸皮去向邻居斯东兄借,因为他发了朋友圈,早早就囤了很多。斯东兄很慷慨,借给我们五只H950V。这一天,就这样对付过来了。

除夕夜,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自己煮了几个水饺草草果腹,就算是过年了。然后逐一给家人打电话拜年。几个侄子和兄长在我家里,母亲正在给他们做饭。在视频里,从小玩到大的侄子们大咧咧地喊我回去喝酒。这一刻,心里是五味杂陈的。

但比这更难受的,是在这个家国团聚的夜晚,我从社交平台上看到了武汉的医务人员情绪崩溃嚎啕大哭的视频,她们没有防护服,没有充裕的医疗物资,甚至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我心里特别难受,十万个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愤怒,哀叹,焦虑,梦寐之间,似睡似醒,过个把小时,就刷一遍朋友圈,但是,没有任何可以鼓舞人心的消息。

为女儿拍下的第一张照片

初一:女儿出生了

1月25日,大年初一。早上起来,打扫了下卫生,打算做几个菜带去医院。十点多,妻子打电话来说,胎心监护数据比昨天更不好,医生建议马上宫剖。我一下子就慌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因为我们一直想顺产,并且觉得可能初三左右宝宝才会发动,没想到现在居然要进手术室了。我赶紧收拾东西,装了三大包和一个箱子,喊了齐兄火速往医院赶。走到半途,岳母打电话说,妻子已经进了手术室。我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竟然都没等到我赶来。

到了医院,放好东西,在四楼的手术室门口默默等了一个多小时,其间心情是非常忐忑的。电视剧里的各种狗血剧情在脑子里盘旋,直到妻子被推出来,第一句话告诉我:终于遂了你的心愿。老半天,我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来忽然才明白:生了个小情人。十二点三十九分宫剖产出,整整七斤重。我就这样成了一个父亲。

宝宝刚出生,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太多时间看手机。只是在稍歇的空档,打电话给母亲。她听了,高兴得仿佛要跳起来。晚上七点钟,发了条朋友圈,分享了这个喜讯。亲友们顿时祝福如雨,好几位朋友说,这是这一天里他们看到的最振奋人心的消息。即使在最绝望的时候,也有新的生命降临人间,这就是希望。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我都陪在妻子身边,所有的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病房里每个人都戴了口罩,每个门口都挂着两瓶免洗消毒液。这期间,孕妇家属们仍可以自由探视,外卖小哥也可以进来。除了人少一些,和平日里也没有太大变化。

格外空阔的八一大道

初二:小区里发现了一辆鄂牌车

1月26日上午,我去了趟对面的沃尔玛,找母婴店为宝宝买一个辅食器。从天桥上看过去,平时车水马龙的八一大道格外空阔,要知道,这里可是这座城市的心脏——最繁忙的地带。沃尔玛在三楼,一楼的餐饮、面包店、服装店等还有一些在营业。沃尔玛里面消费者不多,物价稳定,没有涨价的迹象。

从沃尔玛出来,去皇殿侧的巷子里买饭。街面上人和车非常少,但巷子深处的几家饭店照常在营业,肯德基也在营业,只有百货大楼关了门,外面帖了封闭告示。翻看手机,不时刷新的讯息显示,江西的数据不断在上升,南昌多个区域有确诊病例,其中一个就在我家对面的小区,只有一条马路之隔。

晚上,业主群里忽然传出一条讯息,地下车库里居然停了一辆鄂牌的私家车,并且说物业好像在推诿扯皮。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赶紧给物业打电话询问情况,得到的回复是那是一辆一直都在南昌的车,业主本身就是医务工作者,他们还去家里专门测了体温,做了记录。

物业如是说,我踏实了许多。但是,这个时候,我家周围的很多小区都已经开始喷洒消毒水和禁止外来人员进入了,而我家所在的小区,仍旧没动静,社区的人也没过来,业主群里怨声载道,说什么的都有。

超市正在紧急调拨物资

初三:南昌一些超市已经空了

1月27日,疫情数据依旧在上升,而且是飙升。医院里有了一些新的变化。早上护士来查房,通知大家,每个床位,已产的孕妇留两位家属陪护,待产的留一位,其他的人全部清出。午后,护士再次来通知,第九区

(我们所在的产科编号)

即将封闭,无关人员要全部离开。有一个孕妇待产,丈夫和婆婆两个人陪在旁边,被护士狠狠说了一顿。最后,丈夫默默地走了。这一天,我们每个人,都被监测了两次体温。

中午仍到皇殿侧去买饭,发现昨天还在开门的好几家饭馆都关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老板娘正要锁门,看我进来,说最后一单,店里不营业了,疫情严重,这里又靠近医院,太可怕了。晚饭要吃的话,就在网上下单。外面来了好几个外卖小哥,都被她挡住不许进来,示意从后门进去取单。

下午回了趟家,把年初一早上的蒸好没带走的米饭炒了一半,胡乱吃了些,倒头在沙发上睡了两个小时,这两个晚上都没睡好,精神实在太差。加上完全不会照顾小宝宝,所有的事情都要从头学习。第一次给她换尿不湿,没有摁住小家伙的腿,居然被她将粑粑蹬溅了我一脸。真是一万个崩溃。

三点又赶去医院。和前几天相比,此时小区的门岗终于开始严控进出人员了,社区的人也在,进出都要测体温,外来人员一概不许进入。马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静悄悄一片,宛若死城。雨仍旧在下,湿冷入骨。

晚饭没有再到外面,而是去了医院食堂,买了稀饭,刚要坐下来吃,被工作人员阻止,不能在餐厅吃饭。我问为啥,答:特殊时期,不能聚集。只好将饭带到病房去。回到病房里,听家属们说,南昌从昨天出现了抢购,超市已经被抢空。岳母也说,鄱阳也在抢购,蔬菜、大米、肉禽都涨了价。朋友圈里也有很多人都在议论,看起来,这次是真的。南昌淡定了这么多天,终于也难以避免地出现了社会恐慌。

这一天,看到最多的消息是各地在擅自做主,用最野蛮的方式堵路封路,尤以河南为甚,江西也出现了。疫情愈是严重,各省各地的自救措施愈是激烈。但这种自救却是以牺牲别的同胞的正当利益以及人性的自私为前提的,比如各地对所有的湖北籍人都如临大敌,以邻为壑,挖路、封村、断桥,一些地方打出的标语,甚至连“阶级敌人”这样的词汇都用上了。

天气转暖,家里养的水仙开花了

初四:发烧的孕妇

1月28日,雨停住了,出了太阳。早晨医生来查房,建议我们今天出院。但我们还想再住一天,明天走。因为妻子的伤口还是很痛,腰也很痛,还不能掌握母乳喂养的技巧,需要医生指导。说了半天,医生基本表示同意。八点多,忽然有家属进来说,不好了,最头上病房里一个孕妇在发烧,好几个护士都接触了,护士长发了飙,在骂人,几个护士在办公室里哭。

我赶紧出去看,护士长正好走过来,嘴里仍旧在骂:“丫丫个呸!毫无道德,发了一晚上烧都不给我们说!”这情形,使得第九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家属们不敢迈出病房,只能把脑袋升到门外默默看着步履匆匆走来走去的护士。大约十多分钟后,来了一队全服武装的医务,进了最头上一个病房,估计是要立刻转到隔离室去。

护士们被集中到办公室去开会,开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我去打水路过的时候,听到护士长说:“我再强调一遍,每个人都要按照程序做事,一定要戴手套,要对病人和自己负责。”腔调极其严厉。

之后,关于那位发烧孕妇的情况就再也不知道了,病区又恢复了平静。从这时候起,所有的护士进病房,都戴了手套,以及头套,还有几个戴了护目镜,此前这些都是没有的。

我有些想吃汤粉,于是就去了外面,但转了好一大圈,都没有找到一家营业的早餐店,到处都关着门,所有的小区入口处都有人在值守。穿过皇殿侧街的时候,看见两个老年人在散步,都没戴口罩,赶紧掉头原路返回,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十一点又回了趟家。小区的值守没有昨天严格,因为社区的人走了,只留下物业和安保。天放晴了,很多业主都出来放风。孩子们在玩滑梯,时不时传来阵阵玲珑的笑声。几株红梅也悄然绽放了,回到家里,刚打开门,一阵清香就扑面而来,水仙开啦。看着两朵金黄色的花蕊,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

两点返医院,晚饭叫了外卖。将近一个小时才送到,这个时候,可真是辛苦了他们。看新闻,江西疫情发展的十分迅猛,南昌最重,而大多数的确诊病例,都发生在距离我家不远的高新区。有人写文章说,南昌所有的疫情几乎全是从麻丘镇暴发的,这样看来,之前流布的那些消息,并不都是假的。

安静、紧张、有序的护士站

初五:出院回家

1月29日,出院,天气比昨天还要好。办完所有的手续,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岳母联系了包车,先回家里,拿了东西,再回鄱阳。开车的朱师傅是个老司机,技术很好,但在疫情这件事上,他的观点却极其愚妄。在他眼里,这病就是美国人的阴谋,要搞垮中国。

高速入口上,被拦下测了一次体温,下了高速,又测了一次体温,进入国道走了没多久,又被拦下测了一次体温。所有浙牌、鄂牌、皖牌的车都被拦了下来,动弹不得。快进入县城的时候,看到很多通向村镇的公路,都被以各种方式封堵了起来。有的是围挡,有的是推土机,还有的是大巴横在路中间。

五点半左右到家。妻弟两口子早早就做好了饭,等着我们回来。妻弟说今天超市里供应充足,没有人再抢购了,但价格还是很贵。一盘红烧肉,一盘胡萝卜炒牛肉,光肉就去了一百五十多块。

边卖水果边做作业的少年

初六:“会传染!”

1月30日,大晴。因为我手头还有工作,早晨八点,乘上岳母昨晚联系好的车子,返回南昌。上高速的时候,仍旧测温。一辆浙江牌照的私家车,大概想出城,不许,只好掉头回去,开出好远,还能听到司机愤怒的国骂。

因为昨天出院时准备的材料不齐,没能办完医保报销,故而今天到南昌后,仍去妇保,二十分钟即办好。从医院出来,想着要在家里呆好多天,便转道去对面的沃尔玛采购。上次去的时候,一楼还有一些店面在营业,这次全部关门了。超市里人也很少,但生活必需品供应很充足,只是价格略贵。平时很便宜的小白菜,现在一公斤售价7.96元,青蒜更是一公斤17.96元。沃尔玛对面的八一广场上,空无人迹,只有便道的花坛边上,坐着几个人在“放风”晒太阳。

这是我这些天里听闻的唯一一个“疫情故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它。他们谁是对的?我不知道。只知道,这是一个真实的发生。

车子行到湖滨路和燕鸣路交叉的地方,我看到有人在这里摆水果摊。照看摊子的是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少年。他若无其事地坐在三轮车旁边的小桌子上写作业,心无旁骛的样子,令人顿生敬佩。

回到家里,开始彻底打扫卫生,通风,消毒,洗衣,足足搞了三个小时,累的半死,吃了点东西,卧在沙发上,沉沉地睡去。

最日常的午饭

初七:我们正在见证着历史

1月31日,晴好。昨晚写文章到凌晨三点,所以醒来的很晚。刷了一会儿手机,就看到湖北红会的丑闻,真是气煞人也。随即发了一条朋友圈,奉劝大家,捐款捐物,解囊相助,万勿捐给红会。一位友人看到了,私下发信息给我,劝我不要过于激愤,我想都没想,就狠狠地回怼了他。

近十一点起来,去谊品生鲜买肉。原本节前买好的,但去医院时太匆忙,忘记了冷冻,昨天回来时发现已经馊了,只好扔掉。共买了三块,每公斤63.60元,总计52.79元,又买了点线椒,三块多钱。下午,妻子发来讯息,说宝宝去复查了黄疸,略高,但没有大碍,六天后再复查。

过了一会儿,又打电话来,竟然花了160元,不知道找的什么牛鬼蛇神,给宝宝打了一卦。师父说,宝宝五行缺金,名字一定要添“金”。又说,她将来会有一个名气好大的爸爸,以及三个文星,要念很好很好的大学,等等。这些话,姑且当是瘟疫中的安慰剂吧。

妻子又说江纺的菜场封闭了。我向一位住在那边的朋友询问,得到了证实,说是发现了疑似病例。我仔细盘算了一下,截止到现在,我家所在位置的四周街区,几乎全部都有了确诊的疫情。我的家,被疫情包围了,俨然孤岛。

看着冰箱里储备下来的食物,应该足够我一个人吃用一个礼拜左右。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疫情会怎么样?这病从发生到现在,很多事情,都还是不确定的。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点——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疫情阴霾笼罩下的每一个中国人,正在见证着历史。

作者|云从龙

编辑|余雅琴

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