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50多岁了，年轻时候骑过三辆摩托车，喜欢大排，追求速度带来的快感，经常浏览摩托车网页，向往能开上大排量摩托追风逐月，可是所在城市禁摩，愿望一直不能兑现。女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事业，老张没事就帮着送货，雇上货拉拉每天东奔西跑，忙得不亦乐乎。
2017年夏天的时候，女儿女婿就和老张商量，雇车送货费钱，要不你也学个车本吧，老张说行啊。于是女儿给附近驾校交了钱，老张就开始学车了。正值暑假，大多都是大学生学员，老点的很少，老张每天顶着烈日，打着太阳伞准时报到，学得很认真，凭着自己开过摩托的经验，学得很自信，虽说手脚已赶不上年轻人灵活，但也不落下风。练车后积极备战科一，因为有文化，再加上送货多年，交通法规学起来得心应手，科一考试98分一次通过，还说女儿的担心是多余的，太小瞧你爸了，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科二有两个教练，女张教教倒库，男曹教教直角转弯，侧方位停车，半坡起步，s 弯。一个教练一次带十七八个学员，练车一天也就4次左右，科二也学了20多天了，张教练教得认真，一丝不苟，总是嫌老张倒库快，老张心里老不服气，曹教练大呼小叫，训学员跟训二子似的，学员们都还乖巧，給教练买水，递烟，已是惯例，听说考过的人都会在教练群里給自己的教练发红包，有发18快8的，也有发50，100的，用来表示一下对教练的感激之情。虽然教练没明着要，但言语总是有暗示，人们也都能接受。听说教练工资奖金跟考试通过率挂钩，所以让去考试的一定是教练放心的，有个别老学员都练车快两月了还不让去考，即使允许去了，也得让你再单独交钱再练练，教练也能从中获得提成。那几个老学员没有一个不加钱单练的，曹教就暗示过老张，但老张根本不买账，就是不服老。教练让年轻人网上报考科二，唯独没跟几个年龄大的说，老张心里那个难受啊，瞧不起谁呀，不让去考我自己也能网上报考，于是瞒着教练就报考了，教练知道后也无可奈何，其实教练是怕影响他的合格率和奖金，老张心里清楚，虽然如此，老张也不想让自己丢了人，给别人落下话柄。
科二考试如期举行，身份验证，领导训话，大厅叫号，从清早等到下午6点，整整一天，天都快黒啦才轮到老张去考，把老张耗得筋疲力尽，看着自己教练的学员绝大部分都通过了，自己也有点急了，可别挂了丢了人啊。就剩最后三个人了，老张还嘀咕:排队时不是最后，咋考时就成最后了？是不是叫号的看身份证嫌我老呀？肯定是他们故意的，这么没好气的想着走进了考场。张教练也是考官之一，考试车还是自己教练给开得门，心想这服务真到位，张教练嘱咐了几句，怕老张有闪失。老张觉得教练这么做是想一会儿通过了能得个大红包。
考试开始了，先倒库，正常，直角转弯，正常，老张心想剩下的都不难，胜利不远了，下一项侧方位停车，老张开着车慢悠悠的往前滑行，不料车里传来侧方位停车不合格，返回原场地，老张受惊，定睛一看，侧方停车给超过去了，唉，都怨叫号叫这么晚，天黑没看清，刚才顺利的有点忘乎所以，走神了。老张心情一下就不好了，悻悻的把车开回原地，见了张教，说明原因，张教说别紧张，还有一次机会。这时曹教也出现在考场边，因为就老张一人在考，纪律也放松了，当老张再次倒库时，听到曹教在考场边对老张喊话了，倒，倒，倒，再倒，老张也没多想就听了曹教的指挥，结果倒多了，平时练的是两把倒库，现在只能一把倒了，曹教的好意反而害了老张，压线了。完了，真倒霉，老张气得说不出话来，曹教张教也躲得不见人影了。若不是曹教喊，老张说他根本没问题，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没主意，谁让你非要听曹教的话来。
尽管科二挂了，但老张还是决定给两位教练发红包，每人三十，赋上自己心中感谢的话语，特意给曹教加了句谢谢教练的好意。没有责怪曹教的意思，女儿知道后也安慰了几句，说好好练练再去考，补考别再犯迷糊，老张牛脾气上来了，说要不是曹教喊就肯定能通过，不用再练也能过了。就这样等了十多天终于可以报名补考了，可老张一直没去练车，与其说是爱面子，倒不如说是自己在堵气，到了补考前一天才去驾校练了几把，算是考前热身吧，见了曹教，他竟然问老张咋挂的，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嘛，作为教练指挥过头了还不敢承认，以为老张没听出是谁喊的，把老张当傻子对待啦，可把老张气坏了，自己有错不敢承认，一点担当也没有，从这一刻起老张已经瞧不起曹教了，教导有方，训练严格的光辉形象已在老张脑海消除了。嘴上不说，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补考一切顺利，一把过，还是满分。考完出来校车也不等，自己坐公交车就回家了。回家后翻看教练群学员们的考试信息，看到有一个给曹教的红包，老张毫不犹豫直接就点开领了，也是30元，心想曹教你不配领红包，领了你的红包你也不敢说什么，果然曹教没什么反应。
经过这么一折腾，老张的学车热情不高了，时间也耗了两个多月，听说科三考试要进行改革，以后更不好考了，那就快点考了算了。看着时间预约吧，好不容易预约上了，老张赶紧去找教练去学，清早就坐公车到约定的路上等教练，一见面教练就没好气的问老张，咋不早点来练车，他们都练了一周了，再有5天就要去考，你觉得你能行吗？老张说驾校接电话的小姑娘告诉他预约成功就找教练练车，这不，预约成功了就来了嘛。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原来是理解错了，只要是想考的，约成约不成都先来练。听了教练的解释，老张没信心了，5天能练成个啥，算了，撤销了吧，教练说网上撤不了啦，还得自己带身份证到车管所去撤，没办法，回家叫上女婿开车去车管所撤了。那就等下一批再考吧，没想到改革来得真快，科三九月底停考，要赶上月底前的考试还必须的预约上，老张有点犹豫了，再加上天气有些凉了，老张打退堂鼓了，打算明年开春再考。
新年新气象，春暖花开，休整几个月的老张心情好起来了，报了名，挑了个年轻的男王教练，来到练车的路上，先坐车看教练示范，上车准备，灯光测试，起步，打转向，加档，直线行驶，转弯点刹车，超车，百米加减档，打转向靠边停车，下车动作，老张一边一边都记在心里，练车时还算顺畅，唯有加减档有点不平顺，会不会超了百米，老张心里也没底，考试前三天要去考试的路上由监考员带着练习，三条线路各练一圈，时间紧，还得把三条线都记清楚，考试时随机抽取，在哪条线上考只有上了车才知道，听说一点差错都不能犯，一个转向灯没打就让你挂了，补考一次就得再缴300元。教练给学员开会，说到考试场地练车时别忘了给监考员带两盒好烟，能让监考员多给你们指导指导，学员们都心领神会，回家准备去了。给了烟果然不一样，监考员殷勤的给指导着，每个学员都练得心满意足，大多还画了实地线路图，标注每一项考点的要领，只有老学员们有些迷茫，记不过来啊。老张觉得还好，只是王教练不放心，私下里跟老张说，如果觉得不踏实，就给你找找人，花点钱，老张不服老，也舍不得花钱，也没问花多少就拒绝了，王教练只能作罢。
正式上场了，一个车坐着两个学员，不认识哪个学校的，不让说话，考官让他验身份证，走一号线，没走多远，就让靠边停车，咋回事？原来是没打转向灯，挂了，还有一次机会，开回去再考，又挂了，加减档操作不平稳。老张暗自庆幸自己不是第一个考的，经过这一阵子观看，线路要点也记牢了，没想到考官把他拉到了三号线起点，懵了，原来两个人还不一定是考同一条线，记住的也没用。有了上一个学员的失败教训，老张一路开得都很小心，一切顺利，最后一项靠边停车了，右转向灯开启，缓缓考边，灯又灭了，再开启，三十厘米，踩下刹车。这时考官发话了，下车，只见考官一脸怒气，劈头就问，怎么搞的？老张也纳闷，咋的，挂了？原来转向灯灭了得赶紧补上，补得晚了。你们教练没教你吗？老张说教练没说这么详细呀，细节决定成败，老张这时才后悔当初没挑个老点的教练，年轻教练他不会教啊。老张心里那个不痛快就别提了。重来吧，又返去原地，上车准备，关门，灯光测试，起步，这时语音播报考试不合格，又咋了？安全带卡门里啦，没关紧车门，唉，真他妈倒霉，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只能自认晦气了。就这样第一次科三考试挂了，挂得老张心有不甘，这算啥事？又不是自己担心的加减档失误，老张自我反省，下次要注意细节！
王教练所带学员共十名，8人通过了，年轻的学员高兴，要请教练吃饭，问老张去不去，老张琢磨大家相处融洽，一起聚聚乐呵乐呵，也可消除这几天来的紧张情绪，饭钱学员分摊也花不了多少，最多六七十，于是就答应了。晚饭定在离老张家不远的一个饭店，来了7个，大家都沉浸在考试合格的欢乐和兴奋之中，组织聚餐的年轻学员更是手舞足蹈，和教练推心置腹，说个不停，其中有个中年学员也非常会说，酒量还不小，边喝边聊逗大家开心，一瓶汾酒一会儿就喝光了，还没尽兴，中年人蒋了组织聚餐的年轻人一军:敢不敢再来一瓶，我陪你。年轻人自然不服软，喝酒喝呗，真没想到年轻人还真行，又喝了半斤，乐得中年人树起了大拇指:后生可畏呀，比我年轻时候厉害多了。酒足饭饱的时候，年轻人起身去吧台结账，却好久没回来，中年人叫其他人去看看，这时教练麻利的走过去，把账结了，回来才知道是年轻人带的钱不够，打电话跟家人要呢，所以才去了那么久。教练很会说话，说我请大家也一样。这咋好意思？大家也不能问花了多少，再把钱均摊给教练。这时中年人发话了:本来是咱们请教练吃饭，表示谢意，现在却让教练掏了腰包，年轻人还是没经验，你钱不够可以跟大家说呀，我的意思是给教练发个红包，表示感谢，大家发多少，我不管，我发200，教练不能不收啊。教练笑呵呵的，也不说什么，心里一定美滋滋的。就这样大家每人給了教练200的红包。回家路上，老张算了一下，这顿饭也就四五百块，教练真精明，又赚了1000块。比科二的教练赚得更多。
老张准备补考，还得交补考费，练车要三百，不练车二百，老张不想到驾校练车，多交100也练不下个啥，还不如到考场找个路边教练实地走一圈，三条线都练一下也花不了100，于是老张预约了考试，补考前一天到考场练了车，主要是加减档操作，教练很热情，教得还不错，老张做错的地方该骂就骂，不留面子，还说考官他都认识，要觉得自己过不了就給你找个关系，花点钱，包你通过，还说不花钱的就会打入黒名单，专门让你过不了。老张觉得他这是危言耸听，不与理会，双方互留了微信，让老张给介绍想练车的，老张满口答应。
补考开始了，和老张一起上车考的是个年轻女孩，不让识，教练开车到二号线起点，让女孩下车，两人在车尾嘀嘀咕咕说着话，听不清楚，扭头看时，老张还看见考官做着手势，手里好像还拿着一支笔，女孩点头哈腰的。不一会儿两人就上车了，女孩先考，过校门口时老张看见考官的右手伸展往下压，女孩就点了一下刹车，老张聪明，考官不能说话，在做暗示，该靠边停车了，考试右手大拇指摁住油笔，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可女孩没反应，老张都明白那是认你打转向灯，但不能发声，语音传来没打转向灯，考试不合格。女孩一脸懵逼。下车让考官数落了半天，扫兴的上车重考，这次在考官暗示下，一切顺利，加减档做完，右拐做会车就通过了，没想到女孩又忘了打转向灯，失败告终。老张也觉得挺惋惜，钱花了还是考不过。寻思这女孩没通过，考官也拿不到钱吧，肯定也来气。果不其然，轮到老张考时一直阴沉着脸，也不给手势，老张知道自己没花钱，没这待遇。老张考的是三号线，一切顺利，右拐后做加减档，完了就剩考边停车，听到指令后，老张开始加档，减档，一口气做完了，正想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时，考官发话了:考边停车。老张问怎么回事，考官冷冷的回答:操作不平顺。老张心想这语音也没报不合格呀，但也不敢说出口。考官说咱们节省时间，就从加减档开始重考吧，这项能过了，其他的都没问题。老张还没来得及思考加减档怎么不平顺啦，就又踏上了加减档的征程，结果可想而知，又是不平顺，这次连老张自己也感觉到了，就像哮喘病人喘气不均匀那样。这会儿老张不自信了，看来还得再到驾校多练练。
于是老张再次来到驾校，要求找个年龄大点的教练教，驾校重给安排了，是高教练，男的，四十五六岁的样子，说话慢条斯理，有些江湖气息，还爱跟学员开个玩笑，初见面感觉很严肃，惯了就觉得挺好处，投奔他带的学员最多，听说通过率最高。教法与年轻的王教果然不同，上车一个一个教，加减档操作要求停顿两秒，车开起来一下就平稳了，老张茅塞顿开，赶紧给高教点烟，心里抱怨王教没这样教，要不然早就通过了，几天练下来，老张顺利得很，没出差错，心里乐滋滋的。最后一天练车间隙，见有学员給高教转钱，就悄悄问了问，才知道是为了考试稳妥，高教给找考官照应一下。这才想到路边教练给自己说的话是真的，莫非上次补考本来是可以过了的，只是考官没捞着好处，故意整的，不平顺只是个借口罢了，其实是可以通过的。这么想着，老张的心情又郁闷了。这时高教叫老张上车，语重心长的说 :“现在就是这世道，我们也在用心教学员，希望他们都通过，我们也好多挣点钱养家糊口，你也一大把年纪了，科三只有五次机会，你这是第三次了，虽然说练得没问题，但上了考场谁敢说自己就一定能通过呢？要我说还是花两个钱保险点儿，这是最后一天了，你自己决定吧，想通了给我打电话，最晚晚上8点之前。”老张点点头，说考虑一下再給教练回话。
回家后老张就把教练的意思跟老伴叙说了一遍，老伴很干脆，同意给拿钱，安慰老张别再扭了，花点钱保险，要不你再补考，也得花不少钱，商量妥了，老张马上打电话给高教，并转去800元。高教过了不久就语音回话了:安排好了，考官问你是谁的学员，你就说是卫教练的，其他话啥也别说。老张答应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心疼钱啊。
终于叫到老张考了，又是三号线，是位年纪大点的考官，老张想跟考官打招呼，可考官并没有问老张，也没有做暗示。就这样开到加减档这一项了，老张深呼吸按高教练教的，停顿两秒再加档或减档，眼看百米就要超了，隐约感到刹车板有人踩下去了，是考官，好险啊，看来钱是个好东西，没有白花的钱啊。就听考官发话了:通过了，去考科四吧。老张千恩万谢，大踏步的走向了大厅。
科四考的主要是交通安全方面的题，老张自然是胸有成竹，单选，多选都不在话下，98分轻松拿下。终于拿到驾照了，老张心里一阵狂喜，想到女儿女婿还在路边等消息了，赶紧小跑着往出走，见了他们，故意愁眉苦脸的说，又挂了，正当女儿要发火时，突然拿出了驾照，惊喜和欢乐瞬间就弥漫了整个考场。女婿高兴的说:咱爸也是有驾照的人啦，车就由他开回去吧。老张毫不含糊，驾着车，拉着女儿女婿一路风驰电掣般地回家了。回家后，老张掏腰包请全家人吃饭庆贺就不用再提了。
如今老张已开车一年有余，经过一年的锤炼，俨然像个老司机，原来没开车时，还看不惯有些司机说话骂骂咧咧，总嫌前边车开得慢，没素质。现在老张也染上了这种气习，开车比年轻时开摩托还快，动不动就发脾气:真他妈笨，开得这么慢！女儿也惊讶的说，自从老爸开上车后，就变得不像个有文化的人啦。